人之初，性本惡。
    人剛出生時便是一塊漆黑的墨碳，是後天的教育將他一點點濯清。
    而陳耀就是一方偽裝成璞玉的墨硯，內心汙濁，卻偏生有一層令人信服潔白無瑕的偽裝。於是所有人都忽視了對他的束縛，任由他這樣成長。
    今天，就是他脫離那一層偽裝，暴露本性的第一步。
    雨過天晴。
    你哭夠了？
    “我沒有哭。”
    好吧，你沒有哭。
    “你究竟是誰？”
    你忘記了嗎？我說過我可以滿足你的任何願望。
    “這話怎麼這麼耳熟……你是……那隻黑貓！”
    嬌俏的貓兒悠哉悠哉踱步過來，綢緞一般的黑色皮毛油光水滑，沒有一點雜色。幽藍的眸中帶著幾分狡黠，幾分戲謔。
    “為什麼是我。”
    因為我遇見了你啊，不是別人，隻是你。現在，告訴我你的願望是什麼。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嗎？你可以許願力量，像昨晚體驗過的那樣的力量，超越人類的力量，你可以不向任何人低頭，反之，你可以得到其他人的服從。
    “你說的有什麼區別呢？”
    黑貓按節奏拍打的尾巴尖兒停了一瞬，歪歪腦袋，這個小家夥倒真是有些意思。昨晚那方臉男人開出的不也正是這樣的條件。
    那怎麼能一樣呢，我是真心想要幫你。
    “嗬，真心啊。”陳耀冷笑。
    那麼，你的父母呢？
    “什麼意思？”
    我可以讓他們複活，你的生活可以回到從前，一切都沒有發生的時候。
    “我的父母本就不是什麼良善之人，因果報應而已，與人無尤。就算是他們回來，又能怎麼樣。該發生的遲早還是會發生。更何況，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我是神啊，神當然是無所不知的。
    “那你知道我最想要什麼嗎？”
    這個……
    “哼！”
    黑貓原地轉個圈兒，考慮要不要一爪子拍死這死小孩兒。它仰頭望天，還是算了，畢竟是個有緣人，萬一他就是它的契機，豈不是因小失大。寧可放過一千，都不能殺錯一個。
    你看著我。
    陳耀抬頭。眼前嬌小的黑貓似乎發生了什麼變化。對了，是光。明明是黑色，卻覺得它身上異常耀眼。
    黑色的光芒一點點放大，它的周圍一切事物都失去了顏色，隻剩下濃黑一片，似乎是被這黑色浸染。
    漆黑的貓宛如一個熾熱的發光體，叫人移不開目光。陳耀自然就是這道移不開的目光的主人。
    最引人注目的這時候才剛剛開始展現。黑貓身後搖曳著的，分明是八尾。
    不用一個一個數過去，陳耀自然而然就知道那是八尾。
    難怪黑貓說它是神。八尾的貓妖，就算不是神，也可說是半神了，離晉升神位隻有半步之差。而且差的這一步並不是它本身修為不夠，隻是欠缺一個契機。
    傳說中，八尾貓必須要滿足能看見它的有緣之人一個願望。隻要是實現了正確的願望，八尾貓就可以生出九尾，正式晉升封神。
    但是，這一個正確的願望是什麼卻一向沒有定論。每一隻九尾貓都默契地對這件事諱莫如深。
    墨已經作為八尾貓在人世間徘徊了近千年，見過的有緣人以萬計，什麼奇怪的願望都見過，對實現願望這回事兒已經喪失了剛開始時的熱情，隻是機械地完成自己的義務罷了。失望太多次，期望也就越來越少。
    陳耀幼時最愛看的就是這些妖精誌異的雜書，知曉這個並不奇怪。令他意外的是這世上居然真的有妖精這種東西，那些書不是用來哄小孩兒的故事嗎？
    “那你要跟到什麼時候，我自己都吃不飽，更加沒有吃的喂你。”陳耀攤攤手，無辜地說道。
    墨：……你可以直接叫我墨。以後別老露出一副餓死鬼的樣兒，忒丟人。
    陳耀更加委屈地道：“吃飽了當然就不喊餓了。”
    墨：=_=罷了，帶你覓食去。從今天開始，你就不再是陳耀，而是陳耀。
    陳耀覺得這話很有哲理，冥思苦想片刻，抬頭望著墨道：“這不廢話，我本來就是陳耀。”
    墨：……真不知道你是大智若愚還是真蠢，攤上你這麼個有緣人不知是福是禍。
    陳耀帶著墨，或者說跟著墨開始全然不同的新生活。
    日上三竿，太陽高高地俯視他們倆離去的身影，似是送行，似是挽留，似是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