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行，不能吃貓。”
    “嗬，不能吃貓？那就吃你！”
    阿三這裏同陳耀糾纏，仿佛一出鬧劇。而看戲的則是一旁的方臉男人。男人衝阿二使個眼色，後者上前也不跟陳耀廢話，大手一把撈起他。
    陳耀被提著衣領，脖子被衣服勒得緊緊的，拚命抓著阿二的手臂好讓自己不會窒息。
    他一鬆手，阿三就趁機從他懷裏把貓揪了出來。
    狸貓淒厲地叫一聲，爪子毫不留情地劃在阿三手腕上，鮮血沿著指尖落在狸貓背上，一簇毛發被黑紅的血液黏成一團。
    陳耀捂著被勒得生疼的脖子咳了半晌，緩過勁兒來撲身過去想要奪回狸貓，卻被阿二一個凶厲的眼神嚇了回去，一屁股坐在地上，抓緊自己的脖子，一張小臉憋得青紫。
    “啊！該死的！”
    阿三大叫一聲，竟是狸貓一口咬在了他手腕上，尖銳的牙齒穿透了靜脈，血流如注。
    “該死的東西！竟敢咬我！”阿三怒不可遏，手用力一甩，狸貓一聲慘叫後被他丟進火堆裏。
    火舌迅速吞噬它柔軟的毛發，轉眼間活潑可愛的狸貓就變成了一團漆黑嘶啞著嗓子咆哮的猙獰惡獸。它被劇痛折磨著，在火堆裏打個滾之後立刻跳出來，四處亂撞，企圖減輕痛苦，結果卻隻是更加速了火勢的蔓延。
    阿三看著狸貓的慘狀，大笑兩聲，罵道：“該死的小畜生，竟敢咬你大爺，今天就叫你知道知道什麼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阿三，夠了！你跟個畜生置什麼氣！”阿二看不得阿三臉上那惡心的笑，說了幾句，卻同樣什麼都沒有做，眼睛跟著不斷掙紮的狸貓轉來轉去。那個方臉男人則一直都不作反應，反倒是緊盯著瑟縮的陳耀。
    它跳到牆上，火舌舔上了淩亂的黃色布匹，它落到佛像背後，那裏原本陳耀搭起的小窩瞬間被點燃，稻草加劇火勢。終於，喧囂的火焰沒了顧忌，大張旗鼓地染上紅木漆柱，逐步蔓延。
    黎明前，在這最黑暗的時候，一抹紅光在東方席卷而上，似要將這天都吞噬。
    第四十六章所謂前塵（六）
    熟悉的火焰，將陳耀帶回了那天。
    那天是午後，同樣的火光，同樣掙紮著的漆黑物體。
    一個是疼愛他的母親，一個是觸動他內心隱藏著的那絲溫柔的小貓。
    人分善惡，孰能無過。
    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他不想深究，此刻的冷酷無情，也許真的是舊日恩怨難清。
    但是，那隻不過是一隻小貓啊。
    它隻是安安靜靜地在林間奔跑，隻是偶爾在路過人間的時候停留駐足，隻是作為一個旁觀者看著人們的喜怒哀樂。
    它有什麼錯呢？
    這樣荒誕的道理在陳耀心中連成一串，環環相扣，無懈可擊。
    他自認為自己這樣的想法是再正確不過，卻不知道這等不孝不倫的念頭讓旁人知道了，定會將他列入邪魔外道一列。
    不對，要做邪魔外道，他還不夠強大。現在的他充其量就是個不服管教的異類罷了。
    聖賢之道左不過倫理綱常，在陳耀看來，卻是人命尚不如獸，就是他親生母親都比不上一隻狸貓！
    不管別人會怎麼想，這時陳耀是覺得自己想明白的這個道理簡直就是真理，該被奉為至理，供後世瞻仰學習。
    於是，陳耀出離憤怒了。
    但他卻什麼都不能做。短暫的交鋒已經讓他認識到自己與三人之間實力的差距。
    身體的孱弱不是心理改變就能改變的。他依舊是那個軟弱可欺的小乞丐，對方卻是荷槍實彈的士兵。
    “嗬嗬，你忘了嗎？隻要你想，你就可以殺了他們的啊。”
    隻要你想……
    這個聲音似乎在什麼地方聽過，陳耀歪歪頭，四下打量，除了那三人之外再沒看到別的身影。
    “你是誰？”
    我是能夠實現你願望的人。隻要你一個念頭，可以做到任何事。
    方臉男人看到火勢蔓延，上前就給了阿三一個巴掌，之後才收拾起自己的東西，瞪阿三一眼，招呼阿二收好東西準備離開這裏。
    “大哥，那這小孩兒怎麼辦？”
    “哼，原本看他有點資質，沒想到是個懦弱沒用的東西，留他自生自滅！”方臉男人大手一揮，說道。
    陳耀坐在地上，仰頭看著三人離去的背影，領頭的那個一隻腳邁過門檻，另外兩人緊隨其後。
    “你們，的確該死。”
    是啊。空中那個飄渺的聲音附和著，為這一場寂靜的樂曲填上最後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