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堅白臥室裏的是加寬的單人床，兩人睡確實不大寬敞，但也還算勉強放得下。他伸手攬過餘錦年調整姿勢，找個舒服的角度，閉上眼睛。
    “你往那邊點兒。”餘錦年覺得身邊放了一個火爐一般。魚類的體溫本就偏低，耐寒卻極怕熱，此時恨不得弄點冰水來從頭澆到尾。
    “哪裏還有位子，你別亂動，安靜睡覺。”周堅白想也不想就給他否了。
    某貓在客廳囂張了幾個小時之後，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幸好他是夜行動物，於是晚上剩下的幾個小時他便一心一意致力於一件事——撓門。
    呲呲……
    那聲音透過門鑽進餘錦年的耳朵，順著神經滲透，直到深入骨髓。餘錦年打個冷顫，縮起手腳朝周堅白懷裏擠。周堅白收緊手臂摟緊他，摸摸他的耳朵，輕聲問：“很害怕嗎？我去把貓弄出去？”
    餘錦年不作聲，輕輕地搖搖頭，他寧願找個墊背的，也不想有一瞬間在那種魔音的伴隨下獨處。趴在他胸口蹭蹭，大概是找到了舒服的位置，終於停下不動。周堅白不知道他搖頭是表示他不害怕還是不用他趕走那隻貓，但是餘錦年的動作讓他很受用，低頭，鼻尖掃過餘錦年的柔軟的頭發，有一點類似礦泉水的味道，深吸一口氣，那股清新的氣息瞬間侵入他四肢百骸，浸潤他全身，使他不自覺地沉迷其中。
    寬厚的手掌在餘錦年的背上輕拍，緩慢的節奏讓餘錦年困意頓生。不過片刻，他便沉沉睡去。
    一夜無夢。縱使某貓鍥而不舍奮戰整夜製造的噪音也沒能打擾到他們。
    清晨時分，周堅白的生物鍾發揮作用，準時在七點半的時候把他叫醒。
    下意識地環環手臂，把身邊的人抱緊，一條腿搭在他身上，把他整個人都鎖在自己懷裏。自心底湧上的滿足感突然使他驚醒。
    怎麼會這樣？
    睜開眼睛，大概是剛才的動作擾到了餘錦年，他咂巴咂巴嘴，蹭蹭腦袋，一隻手從被窩裏伸出來搭在他肩膀上掛著。他的嘴唇幾乎和頭發的顏色一樣紅豔。臉龐卻是光潔如玉的白色，濃密的睫毛柔順地低垂，小巧的臉本是精致的，卻因為主人的動作而時常帶著一股稚氣。
    輕輕地湊近，在他額頭落下一吻，唇下溫潤的肌膚帶著些許冰涼。抱了一晚上也沒能溫暖起來。
    天哪，他剛才是做了什麼？！
    周堅白瞳孔驟然放大，他剛才是親了一個男人，不，男孩的額頭嗎？這種親密的動作比親吻嘴唇更加可怕，更嚴重的是那種感覺該死地叫他眷戀。
    呐，算了。周堅白聳聳肩，再次抱回少年，把他毛茸茸的腦袋按在胸前。這可是他第一次喜歡上別人，小子，算你走運。
    因為瞿名的存在，周堅白對這方麵的事並不陌生。瞿名前前後後的那些男朋友他也見過幾次，卻從來沒想過自己也會喜歡男人。應該說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喜歡別人吧，在他對未來的構想裏從來都沒有別人的存在，隻有自己。
    他是個自私到了極點的人。從來都不知道要為別人考慮，卻在察覺到小魚的存在時，費盡心機地幫他準備一切，也許從一開始，這個人就是特別的。準確地說，其實他並不是喜歡男人。他隻是喜歡上了一條笨魚而已。
    嘴角掛著斂不下去的笑，周堅白拍拍餘錦年，輕聲喊他：“餘錦年，醒醒，該起來了。”
    餘錦年被吵醒眉頭緊皺著，推著周堅白伸個懶腰，手臂一用力半坐起來。
    這是什麼地方？哦，對了，昨天晚上跑到周堅白臥室裏來了，是因為……
    餘錦年回頭怒視著周堅白，“周堅白，你把那隻貓處理掉，不然我就再也不出去了。”
    周堅白心道好啊，就怕你出去。才不會就這麼輕易地把貓送走，送走貓好叫你出去躲進魚缸裏再也不出來？想得美！
    良久，餘錦年也沒聽到周堅白的回應。不覺有些懊惱，跟他說話就是煩，不管怎麼說都是徒勞，人根本就不管你怎麼想、怎麼說，沉默以對，一意孤行。所以，就說他最討厭人類了。不過，周堅白的眼神怎麼有些……怪怪的？好像外麵那隻貓的眼神……他不會是大早上肚子餓，想吃魚吧？！
    咕……
    早晨的確是容易餓，但是發出這一聲的卻不是周堅白，而是餘錦年。
    其實，周堅白也餓了。眼睛在餘錦年因為半坐的姿勢而露出的肌膚上遊走，小魚是習慣了不穿衣服的吧，所以他才這麼沒有自覺？收回目光，周堅白問道：“餓了？”
    廢話。餘錦年翻個白眼，再次躺下去抱著肚子。
    “我去幫你做點吃的。”周堅白翻身下床。
    “唉，”餘錦年裹著被子伸出一隻手拉住他，情真意切地望著他，緩緩地道：“把貓帶走。”
    周堅白果斷拿起衣服，轉身。
    狸貓淩晨時分撓累了趴在椅子上睡覺，這個時候聽到周堅白的腳步聲尖尖的耳朵最先精神起來，兩眼放光地衝到臥室門口。
    “去。”周堅白用腳撥開它，嚴嚴地把門關上，進廚房忙著做早餐。
    狸貓伸爪拍拍門，婉轉悠長地叫一聲，撒嬌求進門。要是換做別人說不定就會大呼可愛抱起來有求必應了，可惜此時他賣萌的對象一個心如蛇蠍一個視他如蛇蠍。
    撒嬌不成功，狸貓凶相畢露。尖銳的牙齒呲出來，明晃晃的爪子“唰”地亮了出來，長長的尾巴一掃一掃，尾巴高高豎起，尾巴尖兒蜿蜒曲折。
    “給我開門！”
    餘錦年原本聽到他的叫聲死死縮在被子不敢冒頭，這個時候卻突然停止了哆嗦，凝神去聽。
    “開門！否則後果自負！”
    不是幻覺，剛才那聲的確是通用語。也就是外麵的那隻不是貓，而是一隻貓妖？餘錦年一下子從被子裏鑽出來，同樣用通用語回道：“你是貓妖？”
    “廢話！你個笨魚給我開門。”
    好啊，一隻小小的貓妖居然敢來嚇唬小爺，是可忍孰不可忍！
    餘錦年的確是害怕貓，但那是在對方是“自然貓”的前提下，既然是已經成精的，在他麵前那就隻能是後輩一樣的存在，不來拜見就算了居然還保持原形隱瞞真相來嚇唬他，令他顏麵受損，此仇不報非鯉魚！餘錦年裹著被子三步並作兩步拉開門，灰白相間的狸貓端端正正地坐在門前，看他出來，伸出舌頭舔舔嘴唇。
    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把餘錦年冒上來的十分膽氣嚇走了三分。
    “你……你真是貓妖？”
    貓臉上浮出戲謔的笑容，“怎麼，不像嗎？”
    餘錦年七分膽氣又被這個難看的笑臉去了三分，卻還是壯著膽撐麵子，“大，大，大膽！你知道本魚是什麼魚嗎？竟敢這樣戲弄於我！”
    狸貓站起來，走近幾步，尾巴尖兒掃過餘錦年的腳背，“小魚兒，你可看清楚了？你不怕我了？”
    餘錦年聽到他說怕，方才去掉的六分膽氣瞬間回歸，厲聲喝道：“成精之後不論種族都要按修煉年份論資排輩，你個小小的貓妖竟敢在本魚麵前放肆！”
    “好，既然你說了論資排輩的問題，那我們就好好論一論。”狸貓爪子上的肉墊踩在餘錦年赤裸的雙腳上，伸出舌頭舔舔他的腳踝，帶著倒刺的軟舌在腳踝劃過，餘錦年不由得打個哆嗦，“本喵自修煉到今八百五十餘年，自成精以來有六百年，你呢？”
    “……”餘錦年看著囂張的一屁股坐在他腳上的貓，嘴角抽搐。母魚你不是說過但凡有點資曆的妖精都不會到凡間來的，叫我放心大膽地狂嗎？！騙人……
    餘錦年一腳踹開那隻貓，轉身回房間，關門。隻留下某貓在原地笑的誌得意滿。
    餘錦年回房間找到自己的衣服，從頭到腳全副武裝完畢後才蹭出來，摸到廚房看周堅白忙忙碌碌。
    “你怎麼出來了？”周堅白奇怪，他不是害怕那隻貓嗎？下一秒就在他身後看到緊跟著的狸貓。
    真相實在太丟人，餘錦年下定決心堅決不能讓他知道，便隻是搖搖頭，問他早餐好了沒。周堅白看他這個樣子也就不在多問，隻是深深地看了狸貓一眼，擺好牛奶和麵包，招呼餘錦年坐下。
    周堅白一整天心不在焉，一直想著餘錦年早上的樣子，越想越覺得不正常。周堅白本想找景朔出謀劃策，但是想到瞿名的話，還是決定離他遠一點兒的比較好。更何況他早晨才剛剛發現自己喜歡上了一條魚，實在不想繼續在感情方麵自找麻煩。到了咖啡屋之後，他才發現之前的種種糾結都是不必要的，景朔今天根本沒有到咖啡屋來報到。
    心事忡忡，所有的數據都在眼前一閃而過，直接繞過他的腦子再返回屏幕。周堅白歎氣，還是都推給瞿名算了。索性無事，他剛到中午的時候就匆匆收拾東西回家。
    屋內。
    狸貓蹲在魚缸旁邊，腦袋隨著缸裏的紅色小魚的動作晃來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