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周城沒有走，隻是站在臥室裏默默看著林清眸跪在床上鋪床單，被子被套全部換掉，看那動作，像是以前做過類似的事情，隻是還不算很熟練。
    林清眸鋪好床，扭頭就準備回自己的臥室，似乎不願再多看一眼周城。這些事情本來是傭人做的，隻是林清眸自作主張把傭人辭退了，準確來說，是嚇跑了，這種事情就落到他頭上了。他討厭周城身上那種強硬的氣場，所以硬著頭皮不要周城開口，就自己跑到房間裏來給他鋪床。鋪完了後，他心情很不好。
    剛要走，卻聽周城在背後說，“我接下來幾天要去L市出差，你跟我一起去吧。”
    林清眸本來臉上沒什麼表情，聽到他的話，眼皮抖了抖，轉過身，眼睛裏是希望，臉上卻帶了點哂笑的意味，“你去做事情，我跟你一起去幹什麼？”
    周城臉上的表情還算溫和，略帶無奈的看著他，“你不是呆著無聊？”
    長這麼大，除了奶奶，還沒有人對他露出過這種無奈的表情，那表情裏，雖然沒有林清眸所想的滿滿的疼寵，也足以讓他心軟。這種心軟，他是絕對不會表現在周城麵前的，他不敢點頭，因為他感覺這像是幻覺。
    回到自己房間，林清眸看著淩亂的床，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走的時候是什麼心情，居然能容忍自己丟下這麼髒亂的床不收拾好就離開。
    周城讓他心裏有些鬱悶，但是他的話，卻讓他心裏無端的有一點雀躍，似乎生活又有了點新鮮的盼頭，他把床上的東西也重新換了遍，把周城打開的窗戶也關上，窗簾拉上，也沒覺著哪裏有不妥。房間裏靜靜的，但是因為隔壁還睡了個人，林清眸心裏異常的平靜。
    他想著還是在這裏住下來算了，反正總是無處可去，就不要真的跑去當個孤魂野鬼在外麵流浪了，那樣自己都覺著自己窩囊。
    可是···
    周城說要帶他去L市，怎麼感覺像做夢一樣，他感覺自己已經被釘死在這塊土地上，再也去不到遠方了，更遠的遠方，對於他來說，都是很陌生，也很沒意義。
    隻是，周城去出差，會帶上他妻子的吧？應該不會吧，出差好像都是去辦公事的，可是辦公事的話他跟著周城去像什麼話，他又不是三歲小孩子可以被父母牽著到處玩兒。
    想著想著，林清眸的心裏又十分煩躁，他都弄不明白，怎麼這些瑣碎的事情一想起來就沒完沒了了，心裏隱秘的欲望又在抬頭，林清眸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捂著自己的胸口，聽著隔壁隱約傳來輕微的有規律的呼吸聲，閉著眼睛強迫自己睡去。
    過了一會兒，響起敲門聲，林清眸一個激靈，跑起來去開門，門外站著周城，他剛剛跟連雪嬌那邊打了電話，沒人接，他本來是有晚上工作的習慣，隻是來得匆忙，什麼也沒帶，就準備睡了，卻忽然想起個事情，晚上被林清眸的事情一攪和，他居然差點忘了。
    “院子裏這麼亂，你怎麼弄的？”周城問，語氣比之前緩和很多。
    院子裏的景象，隻要是個正常人，都不會去想那是人為弄成的。
    林清眸還以為周城是要跟他商討出去要注意的事情，卻沒想他問這個。
    腦子裏白了下，他低著頭有些神經質的一下一下攪著自己的衣角，囁囁道，“你應該已經知道了的，我···我是個很不祥的···，碰到什麼，都成了這個樣子····”
    實際上來說，是碰到有生命的東西，都可以讓其窒息枯萎，包括人，那是他身上揮之不去的死亡的陰影。
    林清眸的話最終證實了他之所想。好一會兒，周城才開口，
    卻發現自己發出聲音有些艱難，“照你這麼說，我也碰了你，就是個死了？”
    周城發現自己總是忽視了林清眸不是個人這個事實，幾乎有點扭轉不過來。他想起自己抓過林清眸的手，甚至之前還抱過他，那渾身黑霧濃罩著的窒息的感覺。
    “不是不是，”林清眸有些緊張的打亂他的思緒，硬著頭皮說，“院子裏草木都是十分脆弱，我在院子裏住這麼久，那些草木受我的影響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周城眼也不眨的看著他，那漆黑深邃的瞳孔裏，裝著讓人觸摸不到盡頭力量。
    “而你的話···”林清眸說著，有些猶豫，“我沒有想傷害你····”
    傷害那些草木，也非他所願，可他呆在這個屋子裏，這些事情都是遲早會發生的。
    除了周城，他並不想傷害周城。
    說完這個，他感覺很扭捏，一向不善於表達，更不用說表達對別人的好感和在他心裏的特殊性，這會兒說這種話，還是有些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