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打來電話的時候，艾成灰還在睡覺。要不是被人推醒，他根本就感覺不到自己的鈴聲在響。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宿舍裏開著燈，多了三個大男生，忙著各自的事。
    不用說，他們應該就是艾成灰的新舍友了。
    那個推醒艾成灰的的男生就是跟爸媽要錢的人，宿舍裏另一個男生叫他“大雄”，說的是他們的方言，兩人應該是老鄉，所以剛認識就特別熟稔。
    大雄叫另一個男生叫“林子”，艾成灰拿著手機去陽台的時候，瞥了那個男生一眼，頭發烏黑，明眸皓齒，氣質優雅，大有韓國明星的風範。
    另一個坐在上鋪玩電腦的男生，艾成灰還沒來得及知道他叫什麼，一個低柔的女聲就從手機裏傳了過來。
    “到了沒？”那悲劇的老媽打了個酒嗝問艾成灰，旁邊還縈繞著酒吧的喧囂。
    毫無意外，她又去喝酒了。
    離婚後，她就從來沒離開過酒。
    她有時間去酒吧唱歌跳舞，就是沒時間參加兒子的畢業典禮，沒時間在大學開學時送兒子一程。
    怨嗎？
    艾成灰站在陽台上問自己，抬頭望著群星璀璨的夜空。
    有什麼好怨的，最起碼她還記得有他這麼個兒子。
    “中午就到了。”艾成灰淡然回答，天知道他為什麼要把“中午”這個詞咬得那麼重，明知道她根本不會在乎的。
    “學費生活費，我一次性全彙到你卡上了。假期沒事的話就別回來了。”
    “嗯，不回來。我懶，不愛動，回來太麻煩了。寒暑假我回去打工，錢我會自己賺。”
    晝夜溫差真大，陽台上的風真冷，艾成灰吸了口冷氣說著媽媽愛聽的話。
    “能自己賺最好！你也知道你那不要臉的爸爸留給我們的錢不多。”
    媽媽又打了個酒嗝，電話裏傳來她清脆的響指聲。
    “再來杯威士忌。”
    艾成灰握著手機發笑，的確，錢不夠多，連她的酒錢都不夠，哪裏夠養他？
    也對，已經過了16歲了，可以通過勞動賺錢了。
    “你別喝太多，早點回去。我掛了，長途話費貴。”
    “嗯。”媽媽咕噥了一句。
    艾成灰掛斷了電話。
    宿舍其他三個人都不是艾成灰的老鄉，出來時他看過那個玩電腦的男生的床卡，他是廣東的，大雄他們說的是北京話，方言都不同，所以根本不怕他們聽到什麼。
    就算他們真聽懂了，又能怎樣？
    艾成灰是野種，他爸媽離婚了，這事整個市都知道，艾成灰也不在乎多幾個人知道。
    陽台風景不錯，冷風也吹得夠淒涼，感懷傷情最合適了，但艾成灰這會兒沒那閑工夫憂傷，再憂傷還是野種，爸媽還是離婚，這事改變不了的事實。
    眼淚浪費了還得買水補！錢不夠，得省著點花。
    艾成灰縮了縮脖子，握著手機從陽台回到了宿舍，一咕嚕又爬上了床。
    “嘿！我是金鑫，你叫艾成灰吧。這名字夠特別的呀！”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艾成灰從被子裏露出腦袋，眼睛眯成一條縫，打量著突然在眼前放大的臉。
    “嗯，艾成灰！叫我小灰也行。”
    宿舍有床卡掛在各自的床頭，上麵寫著名字。艾成灰一點都不好奇金鑫怎麼知道他的名字，讓他驚奇的是，他前一秒還看見金鑫在床上捧著電腦，下一秒就站在了他的床前。
    艾成灰朝他們點頭微笑，然後閉眼又想睡。
    “小灰，你怎麼了，受傷了嗎？”靠艾成灰最近的金鑫第一個發現他的不對勁，有點緊張地睜大眼睛問道。
    艾成灰朝他們擺手苦笑：“今天腦袋撞了一下，有點暈。睡一下就好。”
    “那你好好休息吧。”
    “我說你們有沒有看見今天幫我們的學姐，長得真不賴！”
    “你說那個紅頭發的？是不賴！”
    “我已經拿到她的電話了……”
    耳邊很是熱鬧。
    艾成灰突然想李飛了，因為他也很聒噪。
    有時候耳邊熱鬧一點也是種幸福。長時間安安靜靜的，聽不到外麵的聲音，就會覺得自己跟死了似的。
    “他好像睡著了，還是別吵他了。”
    床邊的人漸漸散開，陸續傳來細碎的聲音，小聲的閑聊，鍵盤的敲擊聲，嗑瓜子聲，喝飲料聲……
    有些吵，艾成灰有些生氣，但畢竟讓他感覺在這個完全陌生的新世界裏，他是活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