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我們搭上了晚點的汽車，出發。途中又換了幾趟車，終於到達目的地。遠離城市的郊外，沒有發達的交通，裏村口還有5公裏，我們就得下車，步行進村。
    印象之中，村子很偏僻，終年很少人來，再加上交通不便，村子幾乎與世隔絕。也不知道是誰發現了這裏，還在這裏建了療養院。這裏民風淳樸，坐在門檻上曬太陽的老人，看見陌生人也隻是微微頷首，狗看見了人，也不隨便亂吠。很安詳的一條村子。
    今天的天氣不太好，從我們下車之後就一直陰天，不時有打雷的聲音。
    “我父親就住在這裏。”
    “是嗎？這裏環境挺好的。我以前經常來這裏。”火山環顧四周。
    “那，跟我走吧。”
    療養院建在村子附近的一座丘陵之上，沒有人會打攪那裏，就像世外桃源一樣。一路上，火山興高采烈地向顧惜之介紹這裏，就連路邊的野花野草都跟顧惜之說明它們的用途，他似乎對中藥材有著非常詳細的認知。
    “惜之，我們這是去……”
    “這條村的療養院。”
    “不是去你父親那……”火山自知失言，趕忙打住。
    那裏語氣說是療養院，還不如說是精神病醫院。裏麵住的人全是精神有問題的，隻是程度比醫院裏的輕，才被移送到這裏，能不能痊愈，還要看病人本身。
    顧惜之的父親就是這樣的人，好長的一段時間，他都處於正常的狀態，可以和正常人聊天，正常地生活，於是他被醫生準許出院，並且來到了這裏。
    但是，出院時，醫生曾告誡顧惜之“病人目前的情況尚好，但是不保證他日後不發病。一旦遇到了能刺激他的事物，他可能會承受不了，再度發病。必須要準時服藥和複診。”
    顧惜之一直清楚“能刺激他的事物”到底是什麼，但是他不相信那樣東西會出現，或者說那個人會出現，他這次來也是為了看個明白。
    天好像更黑了，天邊出現了閃電。
    站在療養院的門口，顧惜之停住腳步，轉頭對火山說：“火山，我的父親就住在這裏，療養院的二樓。他的精神有點問題，你還願意和我這樣的人做朋友嗎？”
    火山明顯一頓，隨即亮出他亮白的牙齒“我還以為是什麼呢。我一點都不介意。”
    “我，麥子燦，交朋友看的是真心，不是什麼無謂的家世。”
    “我……”還想說些什麼，樓上卻傳來了女人的尖叫聲……
    顧惜之的第一反應是，聲音從二樓傳出，位置非常靠近父親的房間！
    衝上二樓的時候，尖叫聲已經轉移，父親的房間空無一人，但是異常淩亂！床上，桌上的東西散落一地，潔白的床單沾上了些許的血漬，地上還有碎玻璃的殘渣，還有一個摔壞了的保溫瓶，裏麵的液體流了一地，淡淡的香味在空氣中蔓延開來。我無暇顧及這些。
    顧惜之隻知道，父親不是一個不會收拾的人！
    顧惜之環顧四周，眼前空無一人，聲音從二樓的大廳斷斷續續地傳出，沒有了尖叫聲，取而代之的是沉悶的撞擊聲和物件倒地的聲音。沒有想太多，他追隨聲音的方位，立即趕往大廳。
    撞擊的聲音漸漸弱了，哀嚎聲卻浮現了。是不是父親的聲音？連顧惜之都迷惑了。沙啞的聲音滲透著濃濃的悲哀和不屈，想要宣泄卻被強行抑製。就像困在籠子裏的野獸，渴盼自由，奮力地掙紮，最終隻是磨損了鋒利的爪子，曾經的雄風就此消失殆盡。
    隻有揪心的痛……
    腳步還在不斷地前行，心裏還在默默地祈禱，祈禱父親不要出事。
    遲了一步……
    走廊和大廳之間有一扇門，現在那扇門沒有關上。顧惜之跑到門口的時候，撞上了一個人，女人。她身旁大概是保鏢的人拉開了他，甩到了窗邊。顧惜之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女人的模樣。隻知道她衣著豔而不俗，高貴的氣質哪怕是在這種地方也無法磨滅絲毫。她的身形略顯狼狽，從她剛出來的時候顧惜之就看見了。
    她的味道，她的長發拂過顧惜之臉頰時的觸感，還有她的側臉，熟悉得讓人……害怕……
    “啊……”是父親的聲音！
    直到闖進大廳之後，顧惜之看見身穿病服的父親被5，6個身形強壯的穿著保安製服的男人控製住，嘴裏還不斷地發出低沉的咆哮，看著他淩亂的頭發，肮髒的衣服以及手臂上，脖子上，臉上的傷痕，顧惜之的心“咕咚”一下，掉進了冰窟裏。
    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從護士的手中接過針筒，步步逼近。父親的眼睛聚焦在醫生的身上，漸漸變得惶恐不安，掙紮的愈發使勁。麵對5個成年男子，他的掙紮全然徒勞，隻能借著扭曲的姿勢，慢慢地挪動。
    心，真的很難受。顧惜之的父親，曾經溫文儒雅，博學多識，馳騁商場的父親究竟去哪了？
    針頭慢慢地刺破父親的皮膚，顧惜之能感受到那份痛。針筒裏的液體逐漸推送進血管，藥效有多強顧惜之不知道，隻是不倒半分鍾的時間，抓狂的父親已經安靜下來。他眼光流轉，忽然發現了站在門口的顧惜之，顧惜之不知道此刻的父親是否還認得他。
    父親的眼中閃爍著微光，顧惜之明白他的意思，他要去幫他！
    父親的安靜讓壓製他的人鬆了一口氣，一個接著一個放鬆了手上的力度，顧惜之迅速上前，借著他們放鬆的時刻，撞開他們。
    沒有料想到會被一個沒有穿病服的正常人撞倒，半蹲的幾個人一個重心不穩向旁邊倒去。穿白大褂的醫生也被撞倒在地，手裏的針筒甩到了幾米遠。顧惜之順勢扶起父親。他想和父親離開這裏，哪怕他的神智並不清醒。
    顧惜之也喪失了理智，父親的存在是他生活下去的一絲遊絲般的氧氣，但是沒有父親，顧惜之注定窒息而亡。相依為命的日子告訴顧惜之，生活可以拿走他所有的東西，唯獨父親，絕對不可以奪走！
    父親怔怔地注視前方，試圖在“被鎮定”之前找回意思理智，可是，失敗了……
    他推開了顧惜之，力氣之大徑直把顧惜之推倒在地，自己跌跌撞撞地爬起來。
    “快捉住他！”有人大喊！
    “快救我的父親！”火山也趕到了，顧惜之向他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