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錦衣薄幸郎  卅叁、閑置光陰,累及雄心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2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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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裕後來再想起這天,隻記得安鬱似乎極為開懷,可無論自己如何規勸,引誘,攛掇,煽風點火,安鬱就是滴酒不沾。
    秦裕和著他的琴音獨酌,看著湖上清風徐來,水波不興的光景,半醉不醉的背下來蘇軾的整首赤壁賦,背到抱明月而長終的時候,賊心不死的企圖無禮於安公子,虧得人家機智,一把長琴橫在兩人之間,使得秦裕抓著酒壺悲歌。
    酒喝得差不多了,兩人轉回,半道上又碰見關月津,安鬱也算抓清楚,關月津就跟包工頭似得,每回找過來都是催工的,自覺得退避三舍。
    自那日,秦裕就再也沒和安鬱打照麵,不是躲著誰,而是太忙了。
    天氣已經熱得讓人在房間裏呆不住了,安鬱喜歡在兩人以前下棋亭子裏吹風,賞的一池荷花蕩漾,端著半盞涼茶,在桌上散亂的放著幾本雜書,愜意的快趕上天上的神仙了,又在至此倒也不能怪他,他早就認命承認自己是個吃閑飯的。
    這一日,閑適的安公子又在亭裏享受他的心靜自然涼,秦裕得閑重回安鬱身邊瞎哼哼。
    “鬱兒本宮要累死了,本宮終於在茫茫人海找到比梅浣世更賤的人了。”
    秦裕的表情可憐誠懇,但還是不影響安鬱額頭爆出一根青筋。
    祁國處南,隻和大昱還有西圖接壤,西圖人大都在更加往西的蒼山城裏,而且人家過得比較安生,沒必要觸人家黴頭。倒是大昱,國力不足,但邊城也是有油水撈的,更何況還有馥光太子心甘情願跟自己鬥智鬥勇,一來二去,確實留下了不少恩怨糾葛,馥光忙昏頭,這話說的確實口無遮攔,直言不諱,額,不是直言不諱,是主觀臆斷。
    但是安鬱這個時候能說什麼,假裝沒聽見,繼續看書。
    “南方邊境竄出來一幫流寇,太守是瞎子?這兒訓練有素,擺明了有人找我大昱晦氣,弄幾門火炮轟了都不為過!”說著端起安鬱的茶眉頭都沒皺的喝了。
    安鬱盯著被放下的茶杯,合上書,又給他倒上一杯,還親自端到他坐前。
    馥光太子大大方方的喝了。
    “南方跟祁國不和,北方也快跟闌國打起來了,看你這太子當得真不怎麼安穩。”安鬱徐徐地說,聲音清冷的像冬夜雪落在梅花上的聲音,好像他永遠隻生活在冬天,沒有一點溫情,甚至有些冷酷。
    “鬱兒……你可是怪我多日未見你。”你是怪我口直心快,額,又錯了,是口輕舌薄赤口毒舌。
    安鬱遠目一池蒼翠,假裝沒聽見他的胡扯。
    “太子好生快意,說清楚到底為什麼把我弄到蘇陽。”關月津飄然而至,無聲無息,把秦裕活生生嚇得猛地一哆嗦。
    馥光用一種你好可憐的眼神看著關月津,怯怯地說:“不是本宮想你去蘇陽,本宮自己也不想去,可是那裏死了他多人,已經開始有瘟疫蔓延,沒有醫術冠絕天下的月津你去能成麼?”
    安鬱稍稍整理了桌子上的書,低著眼眸說:“你也要去?是麼?”
    亭柱下是一個大瓷瓶,瓶子裏裝著兩片荷葉,三朵荷花。安鬱讓人放在那裏的,他閑在這個算得上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隻有靠這些東西來打發時間,大半年了,他甚至是有些忘了以前自己是怎麼過活的。
    “是呀。”其實安鬱和馥光的眼睛是很像的,隻是安鬱眼角流出了是青絲斬不斷,就一把火燒了的無憂勿擾境界。馥光的眼角流出的是決絕,我說這樣,誰也不能那樣的霸道。
    關月津攔過安鬱的肩,說:“安公子,你跟我們一起去吧,遊山玩水,跟他兩個人太沒勁。”
    原本安鬱還是想去的,但是關月津的邀請,怎麼就能讓人覺得居心不良毛骨悚然了。
    然後三個人都不說話了。
    安鬱靜坐一方,秦裕隨手拉過一本書,倒著翻看,關月津嘴角抽搐,我就這麼不受你安大公子待見,這人敢再小心眼一點麼,內心咆哮。
    “安公子?”關月津小心叫到。
    “……”
    “鬱……兒?”關月津再叫。
    “……”秦裕使勁瞪關月津,但還是沒人出聲。
    “梅……公子。”關月津還叫。
    “……”兩個人一起瞪他。
    “浣世閣主。”
    安鬱發自內心的想打他,後來卻噗嗤一聲笑了,關月津是個煙火氣特別重的人,能讓安鬱這半尊邪佛顧不得場合時宜的笑出來。
    “安鬱在大昱能說上話的也就太子殿下跟關太醫,閣下相邀,豈有不去的道理。”安鬱對關月津拱了拱手。
    關月津回禮,同樣開懷說:“那就好。”
    然後一把揪住秦裕的耳朵,頓時撕下禮儀翩翩的麵具,扯出理所應當的凶神惡煞的笑容:“殿下,最近未經關某允許擅自關某決定的事情,是不是太多了!”
    秦裕俊俏的臉上立刻堆笑:“是本宮的錯,怎麼著你給我在鬱兒麵前留點麵子。”
    關月津鬆開他的耳朵,斜睨了一眼,“沒出息啊。”
    關月津撩起衣袍,坐在石凳上,“我在這趴一會兒,你們走的時候叫人給我把午膳送到這來,誰都別打擾我。”
    剛趴下的關月津就露出一臉睡相,安詳的跟嬰兒一樣,畢竟馥光太子不像浣世閣主,人家抱琴的姑娘都能獨當一麵,從馥光手底下搶人,關月津跟著他又當太醫又當侍郎,還要跟著微服私訪的確實可憐,這兩天是多事之秋,關月津累的真是不輕的。
    荷風蕩漾,一陣陣荷香,亭子裏三個俊逸的男子,一個酣睡,一個飲茶,一個翻書,忙裏偷閑,愜意自在。
    翻書的沙沙聲,茶水的嘩嘩聲,風聲,呼吸聲,雲飄過的聲音,和這些比起來,韶光飛濺的聲音最微不足道。但是,安鬱卻聽得最清楚,華音琴是誰的,是梅浣世的。
    梅浣世有多愛寶石,就能在寶石上做多大文章,明明隻是最簡單的機關,卻還是騙過來那個才貌雙全,齊名浣世的男子。
    璀璨奪目的七顆寶石下,藏著秘密……為什麼藏著秘密……
    馥光若了然心中,必定能安然接受。
    他是馥光太子,大昱最後一道壁牆,他是浣世閣主,祁國曾經的一道冀光。
    第一顆寶石,祁國國主將崩,國家易主,不得不歸。
    第二顆寶石,皇後攬權,祁國太子年幼,思量立場。
    第三顆寶石,浣世閣幾近崩散,主持大局。
    第四顆寶石,疏影歸還君子貸,舊部謹尊閣主為上。
    第五課寶石,殺馥光。
    第六課寶石,暗香親製的毒藥,可助閣主一臂之力。
    五國亂世,各為其主,不死不休。
    大昱,祁國,闌國,東遙,西圖。
    國主,謀臣,將領,匹夫,弱女子,無不盡其能。
    這是這個時代活著的人的命。
    最後,秦裕也睡著了,安鬱合上書,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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