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袖容帶著石漱瀨直入原翁的書房，開口第一句便是教訓：“你可知剛才的舉動有多不合時宜？”一群大人正在商量著大事，這小子竟然冒冒失失就來了，也隻有爺爺才如此縱容他。
    石漱瀨低著頭，嘀咕道：“可我有先打招呼的，而且爺爺答應見我的。”
    “你這賴皮！”原袖容瞥了他一眼，不欲糾結於此事，而是問道：“你怎麼突然要看你爹的畫？”
    石漱瀨偷偷瞅他，卻不發一語。
    原袖容的冷臉頓時擺不起來，他張開巴掌在石漱瀨的後腦勺上似摸卻按，道：“叫賴皮真沒叫錯。”
    石漱瀨弱弱地抗議：“哥哥，我不叫賴皮，我叫崽崽。”
    原袖容嘴角一抽，這賴皮當自己還三歲呢？他不再說什麼，拿出隨身的一把鑰匙，打開原翁臥房中的一個不起眼的長木匣，將畫卷從緞布中取了出來。
    “為什麼要將畫藏在盒子裏呀？”
    原袖容可不願告訴他這未公之於世的畫其實價值連城，就說：“畫常常掛出來，難免會受潮損壞。”
    石漱瀨恍然大悟地點頭。
    原袖容看他一眼，不免暗笑他天真，順手將畫攤開在書案上。
    石漱瀨立馬湊過腦袋去看，他的這一回看，卻不是以往那般完全持著欣賞的態度，而是暗中觀察其中的技法運用，不過，教他的老秀才也說過，越是神作，越是天衣無縫，渾然天成，沒有斧鑿的痕跡，因而爹爹的這幅畫他無法看出其中門道或者破綻。
    說起來，這畫從他知道開始已經有三四年了，一直隻覺得這畫裏的雨中芙蕖栩栩如生，恍如真景在眼前，卻從無作他想，如今再看，越發佩服起他的爹爹來，石漱瀨轉而問原袖容：“哥哥，你當初怎麼知道它是真跡的？”
    原袖容沉吟半晌，方說道：“這可大有學問。”
    石漱瀨立即睜大了眼盯著他，目光灼灼。
    “第一，你看這紙與你可有所不同？”
    石漱瀨望向尺幅，剛想去摸，原袖容製止了他，“小心你手上的汗。”石漱瀨收手作罷，俯下身子，認真地察看細節上的特別之處，驚呼：“有金絲！”他還是第一次發現呢。
    “沒錯，你爹是前朝宮廷畫師，皇宮尚奢華，喜真金，因此這特製的紙裏也混了極細的金絲。再者，這熟宣也有你爹自己的處理痕跡，我從他的其他真跡上看過。”
    “哥哥，你看過我爹爹其他的畫？”
    原袖容點頭，回來薄雲鎮之前，他曾隨爺爺造訪一位退隱高官，那人曾經與石滄溟交往密切，自是珍藏了石滄溟的畫作。
    石漱瀨眸子裏刻滿驚訝，忙說道：“哥哥，你能帶我去看看嗎？”
    “這……”原袖容顯出為難之色，珍畫往往是人恨不得藏起來不讓人知道的，哪可能那麼大方地展示出來給人隨便看的？那次全賴爺爺花費一番功夫與那人建立交情，才得以一窺真跡。他在心裏嘲笑石漱瀨異想天開，卻說：“以後有機會帶你去吧。”
    石漱瀨喜形於色，還把小指勾住原袖容的，“哥哥，你答應了就不能反悔。”
    “知道了。”原袖容無語地抽回手，心道：去不去得成還是個問題，早知道就不隨口答應了。
    石漱瀨又把焦點放在畫上，“哥哥，還有其他的嗎？”
    “還有？”原袖容想了想，說道：“其實，好的東西自然感覺得到它的好，你爹的畫自成一家，氣質卓然，世人要臨摹也難，我自然一眼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