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素還未明態，石漱瀨已經迫不及待地問：“真的？”
    原袖容微微一笑，直接將筆交到他的手上，還叫人準備好紙墨。
    梁素用眼神警告已是來不及，也於心不忍，因石漱瀨轉過臉正用懇求的眼神望著她。梁素心頭一顫。家裏貧寒，兒子自小跟著吃苦，他要學畫，用具簡陋，從來不曾抱怨過什麼，也極少央過什麼東西。不過，她並不想欠人人情，何況原袖容與他們家非親非故，若不是兒子誤將夫君送給她的定情之畫賣與他，更談不上有什麼瓜葛。可那狼毫是價格昂貴之物，他們囊中羞澀，實在買不起。她心一軟，想道：既然對方提出讓兒子作畫，也不是白給，倒不如這樣算了。
    石漱瀨看見母親頷首默許，心情頓時飛揚起來，衝對麵的男人問道：“你讓我畫什麼？”
    原袖容已經備好了紙墨，微笑道：“你最會畫什麼，就畫什麼。”
    一要作畫，原本羞怯拘謹的男孩立馬換了一副模樣，興衝衝地和原袖容商量著：“那我可以畫鵝嗎？”他最喜歡吃燒鵝了，可總也吃不到，以前經常跑到村子外的池塘那裏看鵝，倒有幾次是被娘氣急敗壞的揪著耳朵抓回家，罵他跑到水邊不知死活。
    鵝？
    原袖容沒有多大訝異，世人畫神畫鬼、畫人畫物，鵝自在其中，他點頭應答：“可以。”
    石漱瀨熟稔地將新筆筆頭用水洗了洗，手指將狼毫上的水輕輕捏出來，再將整個筆頭沾滿濃墨。
    梁素和原袖容皆在旁凝神看著他操作，石漱瀨卻提筆不動，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原袖容多要了一張宣紙。
    不過再要一張白紙，原袖容不至於吝嗇如此，遂取了給他。
    石漱瀨把紙放在一邊，這才在用鎮尺壓好的紙上動筆。
    隻見他盡是畫著些橫橫豎豎彎彎，並不見鵝的形態，兩個大人看他鼓搗了許久，才明白過來，他是不適應新筆。
    梁素更明白其中緣由，兒子在家裏向來是在牆壁或者地上亂塗亂寫，極少用紙作畫，有也是用從清水街那裏的書坊撿回來的舊紙廢紙。母子倆能吃飽飯就不錯了，偶爾有了一點多餘的錢攢下來買幾張完整的紙，石漱瀨也知道鄭重其事地對待。
    此時，他將做草稿的紙挪開，換上新紙，又沾了一點墨。
    這回，他終於有了信心，左手輕輕壓著空白處，落毫鋪墨，右手一起一落，不過寥寥數筆，鵝的輪廓已經顯露出來，令原袖容暗下驚歎：不愧是石滄溟的兒子！
    梁素也驚歎兒子的長進。雖說石漱瀨作畫一直是她在旁指導，可她並不精通此道，隻懂欣賞，她的提點僅僅幫他起步而已。
    差不多一炷香的時間，石漱瀨作畫已畢，擱下筆，有些靦腆地瞅原袖容一眼，而後急忙走到母親身邊。
    圖畫並不複雜，一個小池塘，長著些高高的水草，水波浮動，一隻肥肥的白鵝引頸高歌，神態有些高傲，活靈活現。比起那日他在清水街翻開的少年畫作，又成熟了不少，但是較為簡單粗糙，甚至沒有技法可循，比那些名家之作自是相差得遠。隻不過一個十三四歲的市井男孩，能畫到如此地步足以稱道。原袖容本無多少期待，如今倒讓他意外，他笑著說道：“石小公子，那支狼毫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