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蝶一把按住即使被捆住還是不斷掙紮的陸林。
    “別動，你想摔下去摔死嗎！”
    陸林掙著抬起頭，“我寧願摔死。原來你們跟喬虎一樣也是妖。你騙我回神仙穀想幹什麼？是不是也想吃了我。”
    汝蝶聞言吃吃笑了兩聲，“吃了你？那多浪費。我要好好養著你，在你身上產卵，有你做我的幼蟲的糧食，想必他們都會長成最美麗的蝴蝶。”
    陸林一想到自己身上滿是蟲卵，被幼蟲啃噬的畫麵就一陣惡寒。隻是他想不通，他不過一個普通的人類，為什麼一個個都不放過他，為什麼非他不可？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當然因為你是稀有的仙芝轉世啊！我從第一次見到你就念念不忘呢，那時你可不是現在這模樣……”汝蝶的眼神溜過陸林的臉，想起第一次見到那棵白玉紫靈仙芝時的情景。
    當初她尚是天庭的一個小小蝴蝶仙子，曾有幸至王母娘娘的禦草園中為花兒傳播花粉，滿園的奇花異草都無法掩蓋白玉紫靈仙芝所散發的誘人香氣。隻是看管禦草園的仙童在場，她無法一嚐仙芝美味的汁液，隻得戀戀不舍地多吸了幾口仙芝的香氣。
    那白玉紫靈仙芝是王母娘娘準備獻給玉帝的賀禮，王母娘娘自己都舍不得服用，汝蝶恁的大膽，居然妄圖嚐上一口。
    不過後來的事確實證明汝蝶大膽，她竟趁替紫薇星君府上的花園授粉之機，勾引紫薇星君，最終害得紫薇星君下凡扶正凡間龍脈以將功贖過，自己更是落得被貶凡世，永世不得回天庭的懲罰。
    收回思緒，汝蝶對著陸林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這還不得怪你自己太誘人了，叫誰見了都想咬上一口呢。”
    像是為了附和汝蝶的話，赤豚回過頭，張了張口水滴答的大嘴，發出一聲嚎叫。
    陸林臉色隨即慘白，這聲嚎叫那麼熟悉，不正是在百裏遙的小院中聽到的麼，當時喬虎還安慰他是幻聽。
    他突然覺得好冷，牙齒死死咬住下唇才能忍著不發出“格格”的牙關打顫聲。
    原來他逃來逃去都始終在這些妖類的窺伺之下，差別不過是從虎妖變成蝴蝶妖和這不知名的妖類罷了。
    也真不知這些妖類的“吃法”哪個更好一些！
    突然赤豚狂躁地扭動了一下，扇翅膀的節奏也亂了，帶著身上的兩人一起直往下方墜去。
    汝蝶低低詛咒了一聲，伸手掐住陸林臉頰，強迫他鬆開牙關。
    隻見陸林的下唇已被自己咬破，正往外冒出鮮紅的血。
    正是這血液的香氣，引得赤豚躁動不安。
    汝蝶從懷中抽出一塊絲帕塞入陸林口中，防止他再將自己咬出血來。然後著急忙慌地去控製赤豚。
    “安靜下來。”汝蝶手掌按在赤豚頭頂，粉色的法術瑩光不斷閃爍，企圖讓赤豚安靜下來。
    可是汝蝶的行為非但沒有起到作用，反而激得赤豚反抗起來。
    現在他最愛的美味就在他背上，卻吃不到，讓長久地被壓抑本性，真正的需求始終得不到滿足的赤豚異常狂躁。
    這時候什麼飛行，命令都不在他的大腦範圍內。他隻想找個地方好好享用背上的美味。
    汝蝶見自己的法術已經不起作用便不再浪費法力，隻想辦法怎麼止住下墜的趨勢。
    她探手到腰間的錦囊內抓出一把麟粉，瞬息之間，幻化為成千上萬隻蝴蝶。這些蝴蝶飛到赤豚身下，以薄弱的蝶翼托起巨大的獸軀。
    赤豚四蹄踏著無數隻粉蝶，遠遠望去就像踏在一片粉色的雲團上。隻是那雲團不堪重負，無法遏製地緩緩往地麵貼近。
    喬虎抬目望著那奇異的景象，心中暗喜。
    飛在天上時他除了追別無他法，但是落到地麵他就一定能抓住。
    雖然心髒在胸腔內已跳動地直似要從喉嚨口跳出來，可喬虎還是毫不停歇地撒開四足往雲團墜落的地方奔去。
    一定要趕在對方落地之前到達！
    ***
    斷臂傳來的痛楚讓顧長之不得不停下休息。他翻身下馬，用嘴咬開水壺的塞子喝了一口水。幹燥的嘴唇經水潤了潤，複而緊緊抿住。
    他看著被野獸踏過的草葉痕跡，知道自己沒有追錯方向。
    隻是不知道自己追上去又有什麼用呢……喬虎已經完全厭棄自己了。
    喬虎沒有殺他，隻是叫他滾。是他自己執迷不悟還要追上來，隻因擔心重傷未愈的喬虎不是汝蝶他們的對手。
    休息片刻，顧長之就不顧疲累，爬上馬背。他失去慣用的右手，做什麼都變得很不方便，光是上個馬就費了許多力氣。
    當馬兒爬上一個小山坡，顧長之注意到了遠處一片異常的粉雲。
    他眯了眯眼，認出了曾見識過一次的粉蝶和赤豚。
    他能看到，喬虎必定也會看到，那麼隻要向著那個方向追去，一定能追上喬虎。
    至於追上喬虎後怎麼辦，顧長之沒有多想。
    ***
    陸林似乎也意識到就要落地了，立馬掙紮地更加厲害。
    汝蝶一邊操控蝴蝶一邊安撫赤豚，一時也顧不上他。
    在赤豚落地的一瞬間，陸林骨碌碌從赤豚的背上滾到地上，重重地摔在地麵上，身上的粉綢摔得一鬆。他脫出一隻手來，解開腳上的束縛，拿掉口中的絲帕。
    他站起來就要跑，可剛跨出一步，就被赤豚一蹄子踢翻在地。隨即就整個人騰空，被赤豚叼在口中。
    赤豚似乎很不滿他身上裹著的衣物，不斷晃動腦袋，想要把陸林從這些衣物中剝離出來。
    汝蝶也從赤豚背上滑了下來，見狀氣得跺腳。
    “你這蠢貨，快把陸林放開！”
    陸林給晃得頭暈腦脹，手腳胡亂揮舞著，無意中一腳蹬在赤豚的鼻子上。
    動物的鼻子大多比較脆弱，赤豚同樣吃痛，嚎叫一聲鬆了口。
    陸林啪嘰一聲又摔在地上，這下再爬不起來，直接暈了過去。
    汝蝶眼疾手快地用粉綢束住赤豚長長的吻部，赤豚抬前蹄去撓，又被捆住四肢。龐大沉重的身軀倒在地上，震得地麵都抖了一抖。
    汝蝶暫時製住赤豚，這才鬆了口氣，上前去查看陸林的狀況。心中暗歎倒黴，這都快到家門口了，還出這種狀況，赤豚這種蠢物也就師父能製得服服帖帖。現在隻能先把赤豚丟在這，她帶著陸林先回穀了。
    汝蝶一邊打算，一邊蹲下去探陸林頸邊的脈搏。
    就在手快觸到陸林的脖子時，一陣風自身後吹來，汝蝶頓時汗毛倒豎，機警地往邊上一滾。
    “喬虎！”
    汝蝶看清從背後襲擊自己的猛獸時，恨得差點咬碎滿口銀牙。沒想到，還是被追到了！
    喬虎一擊未中，也不急著下一次攻擊。他實在跑了太遠的路，急需喘口氣。
    還好汝蝶對他十分忌憚，也不敢隨便出手。
    喬虎嗅了嗅陸林，確定他隻是暈過去，鼓噪的心終於稍稍跳得平穩了些。伸舌舔去陸林唇上的那點血，再抬頭看向汝蝶時，琥珀色的虎目中是滿滿的殺意。
    “嗷——”喬虎一聲怒咆，矯健的虎軀如一道黃色的閃電直直劈向汝蝶。
    汝蝶不敢硬碰硬，揮出粉綢抵擋，綢緞中裹狹著用她自己的麟粉製成的迷藥。
    喬虎曾在這個上吃過虧，哪裏還會上當。
    隻見粗壯的四足在粉綢上輕踏，硬是借力再次騰起，自半空中扭轉虎軀，朝汝蝶狠狠拍出一爪。
    這次汝蝶竟是閃避不及，喬虎那一爪正正拍在她臉上，鋒利的爪尖在柔嫩的臉頰上留下三道又深又長的傷口。
    “啊——你竟敢傷我的臉！”汝蝶驚叫一聲，聲音不複甜美，尖利而刺耳。她氣得渾身顫抖，隻聽一聲裂帛之聲響起，自她的背部長出一對碩大而斑斕的粉色蝶翅。
    那對蝶翅輕輕扇動，美麗而妖異。
    喬虎打量著那對蝶翅，謹慎地繞著汝蝶踱步。那翅膀的麟粉有劇毒，稍不小心就會著道。而且——現在汝蝶會飛，務必要一擊命中！
    點點粉色的磷光隨著翅膀的扇動漂浮到空氣中，汝蝶捂著受傷的那半邊臉，眼中滿是怨毒，“喬虎！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喬虎對這種挑釁悶聲不吭，他前肢低俯，後肢蹬地，鋼鞭一般的虎尾筆直地豎著，了解貓科動物的都知道，這是一個隨時準備出擊的姿勢。
    他在等，等一個最佳的時機。
    可也不能等太久，空氣中的麟粉越來越濃鬱，就算能閉上口鼻，可那麟粉沾在皮毛肌膚上也難保不會產生效果。
    就在這時，一陣馬蹄聲如急雨一般傳來。
    顧長之遠遠看到大貓撲蝴蝶的架勢，擔心地喊了一聲，“門主！”
    汝蝶一頓，對顧長之的出現忍不住皺了皺眉。
    喬虎等得時機終於到了，汝蝶不該分心，她一分心，死期就到了！
    蓄勢待發的後肢狠狠蹬地，在泥地上留下一個深深的凹坑。
    汝蝶隻覺得喬虎在自己眼中不斷放大，連翅膀都未及扇動一下，就被喬虎從高高的空中撲落。
    汝蝶當時滿心都是不可思議，他怎麼能跳這麼高！怎麼能！
    可背後隨之而來的劇痛中斷了她思考的能力。
    喬虎的利齒狠狠紮進翅根，一揚頭，一片蝶翅被硬生生地從根拔起。
    “啊！！！”汝蝶叫聲淒厲，直透雲霄。
    顧長之看著眼前血淋淋的一幕，久久回不過神來。
    喬虎這是對汝蝶有多恨，他沒有選擇一擊斃命，而是將對方重逾性命的翅膀給拔了。一隻蝴蝶失去了翅膀那意味著什麼！一隻殘蝶又能活多久！
    汝蝶已經痛得連聲音都發不出，渾身因為疼痛而顫抖抽搐，連帶臉上的傷口也愈加猙獰。
    喬虎拔掉了一片翅膀還不解氣，呸地吐掉口中仍沾著血肉的蝶翅，雪白鋒利的虎牙向另一片翅膀咬去。
    “住口！”就在這時一聲清喝自遠方傳來，隨之而來的一道白光正正打在喬虎額頭那由四道黑紋組成的王字上。
    喬虎隻覺得腦袋如受千鈞之錘，眼冒金星地軟倒在地。
    不過一個呼吸之間，剛剛那個遙遠的聲音已經近在眼前。
    隻聽那聲音低低歎息一聲，似包含了無限地慈悲愛憐，即使是這世上最凶悍的屠夫聽到這聲歎息也會忍不住放下屠刀。
    喬虎隻覺得那聲歎息撫平了他內心種種翻騰的嗜血情緒，整個虎軀都放鬆下來，不由自主地趴伏在地上，抬頭向那個聲音的主人望去。
    那個人如同空間中的一個虛影，你越是想要看清楚，反而感覺越模糊，隻是自內心深處覺得那個白色的纖長身影無比高潔。
    顧長之早就看得癡了，滿目都是崇拜向往的神迷之色。這種崇拜向往與對喬虎的那種完全不同，後者是對強者的崇拜，而前者則是一種類似信仰的無底線臣服。
    喬虎到底心性堅忍，迷失一瞬之後清醒過來，心中對來人的身份充滿驚疑。
    這人身上的仙氣比山神如意還要讓人無法忽視，而除了仙氣之外，更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光芒淡淡籠罩著他，便是那光芒叫人看不清他的真麵目，隻是覺得極美，可具體怎麼美卻沒有概念。
    汝蝶看著來人，眼角滑落一滴淚。她顫抖著伸出手，在快要觸及白色的衣袍時停住——她的手太髒，而師父，一向愛潔。
    傾筠又歎息一聲，聲若梵音，“為師告誡過你不要惹事，否則會引禍上身，你總是不聽勸。罷了，我渡不了你，此次再救你一命，自此後你自行修行去吧。”
    汝蝶小聲嗚咽了一聲，伸出的手無力地落在地上。
    一陣白光籠罩住汝蝶的全身，隻見她在光芒中漸漸化作一隻粉色長尾鳳蝶，伏在傾筠的掌心，隻是原本美麗的一對蝶翅隻剩了半邊，無力地耷拉著。
    傾筠看了喬虎一眼，“千年修行不易，你獸性難消，餘劫未除，上天賜你福緣還望好好珍惜。”說著一指點在喬虎眉心，“且記得種何因得何果，凡事三思而後行。”
    喬虎虎軀一震，腦海中掠過的是千年前的那一幕。
    還未完全成型的仙芝靈體對著他怯怯一笑，“你是誰啊，來陪我玩的嗎？”
    【啊啊啊啊，真的很想50章就完結啊！可是還沒捅刀啊！！！！其實就這麼完了也不錯，對不對=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