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身子是自個兒的。不要以為年輕就什麼都可以啊！遭罪，難受都要自個兒捱，別個是替不了你的。”
    韓縭無力地坐在醫院走廊裏的長椅上。剛才幫她做完手術的醫生泡了杯紅糖水遞到她手裏，陪她坐了會兒，輕聲細語地說了番話。
    韓縭聽了淚水盈眶。
    那晚，韓縭還是去了小公寓。她不想讓室友們看到她蒼白如紙的臉色從而引起猜疑。在街頭徘徊時，她才發現，除了小公寓，她竟沒有什麼地方可去。
    好悲哀。
    好無奈。
    那晚，魏子敬並沒去小公寓。
    這既讓韓縭鬆了口氣，但同時還有絲惆悵的芽兒在心底漸漸開枝。這讓她驚奇，恐懼，因為這是不屬於她所熟悉的感情範疇，陌生的情愫。
    難道，在不知不覺中，她的心裏竟滋生了她自己都不知的東西？！
    午夜，韓縭被噩夢驚醒了。
    一個渾身是血的孩子氣勢洶洶的半空中飛著，恨恨的盯著她，一雙肉嘟嘟的手揮舞著，點點血滴四處飄灑……
    ——媽媽！你為什麼要殺我？？
    ——為什麼？？
    ……
    韓縭驚叫著醒來，一身冷汗滿臉淚，渾身戰栗。
    她垂頭望著小腹，潸然淚下。
    “對不起，寶寶！對不起！！”
    “我沒辦法啊！！我沒有用！”
    過了好久，她才平靜下來。然而重新躺下，她再也沒睡著，淚水一直流到天明。
    那晚，魏子敬和同事一起去了酒吧。
    中途，他去衛生間。洗手時，他突然想到了韓縭，靈光一閃，突然明朗了困擾了他一天的這次意外的由頭：二月前，他參加同學聚會，得知幾個室友已經相繼考上研究生，心裏十分鬱悶，猛灌一氣。回到小公寓，韓縭正在溫書，燈光溫柔地罩著她，那透明的肌膚，那唇櫻紅如果，那眼神……他無法自己，不顧一切的撲了過去，一夜狂需猛索，韓縭第二天連床都沒下來。腰酸背痛了一周。那一夜，沒有任何防護，事後也沒補救。
    該死！！
    他在她麵前表現出了懷疑的口氣，敏感如她，肯定會生出怨悵吧？！
    他掏出手機撳下號碼。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他頹喪的垂下手。看看時間，已經很晚了，她今天剛動過手術，一定睡得比平日還要早吧！
    他沒有喝酒的興致了，匆匆打了聲招呼後就離開了。
    起初他想到小公寓去。半路，想到日裏韓縭說過做完手術會直接回學校準備考試，便調轉車頭往姨媽家方向去。姨夫和姨媽關係僵冷了好幾年，子欽又住校，姨媽不止一次跟他抱怨房子太大了，冷清得嚇人。
    又一個星期，魏子敬沒踏進小公寓。
    也沒有短信。
    這是不是？
    韓縭不敢想，想太多了，隻會讓自己更痛。這是她長久以來的教訓。
    就好象那天一樣……
    ……他們汗水淋漓的偎在一起。然後她看到冷漠一點一點在情欲未褪的臉龐上現身了，她伸出手去，想摸一下那張臉，那是她第一次有那種衝動，可是，手伸到半路就被毫不留情的打掉了。
    “你還沒夠嗎？”他冷沉的聲音讓她胸中的熱流一點點冰住。
    他翻身下床，直接進了浴室。
    出來時，已是衣冠整齊。
    “你？”
    “我要去陪姨夫！”
    說話間，人已走了出去。
    看都沒看一眼，床上的她。
    “今天，是，我的，生日啊！”
    一室寂靜中，她輕輕的，輕輕的，說。
    ……
    她有點想他。
    她竟有些想念他！
    她在找刺激！！
    周末，她決定回那個家一趟。一件事是把存在那兒的母親的日記包起放好。還有一件，是想看看他。
    什麼時候開始的呢？見不著就想，韓縭，你在找罪受！坐在公交車上，韓縭自嘲的想著。
    “你怎麼來了？”
    開門的魏梔子劈頭就來了這麼一句，擺明了態度。
    一桶冰水兜頭澆下。
    韓縭淡淡一笑，不置一詞。這個地方從來就沒歡迎過她的加入，她隻是個過客，匆匆過客。是不屬於這裏，是多餘的。
    “姐！”
    聞聲過來的是韓子欽，他熱絡的拉她進門。絲毫不將母親的難看臉色放在心上。
    “你今天回來的？”
    韓子欽已高中，也住校。在這兒，和她最親的就是他了。
    “嗯，回來拿衣服。”
    “對了，你假期去哪兒了？”韓縭忽然想起前幾天接到的一個電話，有人在假期時打聽過她。
    “梧鳳。”韓子欽深深地望著這個姐姐。若不是朋友的提議，他絕對沒有勇氣去做那件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到韓縭呆過的地方走一趟。這一趟讓他知道了許多不為人知的事，也讓他震驚心痛不已。
    真的是他！韓縭怔了會兒，才幽幽歎了聲。
    “你不必。”
    她最不想傷的就是他了。可是，那些住事，隻怕……還是傷了他。
    雖然隻是聽聽。
    “那些，是我應該知道的。”
    韓子欽有些哽咽。原本對韓縭存了些怨悵的。梧鳳之行卻如醍醐灌頂一樣，讓他知道有些傷痛是永遠無法彌補的。他明白，長久以來，他，還有父母，對韓縭的要求根本是強加於人的一廂情願式的強求。一直以來，是韓縭在極力的壓抑克製著。因為父母當年的所作所為所造成的是終其一生也無法改變的了，他們扭曲了一個天使啊！！
    “但，那和你是無關的。”韓縭溫柔的望著比自己高出許多的弟弟。如果自己不出現，他應該過得很開心吧。
    在他們身後的客廳裏，魏梔子僵立著，難堪，忿懣，在她保養得宜的臉上交錯出現，精心修剪的指甲已經紮壞了掌心肉。
    “小縭來了？”
    晨煉歸來的韓魁一進門就瞧見了魏梔子陰著一張臉債主似的坐在真皮沙發裏。再一打量，門口鞋櫃裏有雙女式旅遊鞋。
    魏梔子斜了眼韓縭的房門算作回答。
    韓魁走到門前舉手敲了下，門竟開了，因它並未鎖住，隻是掩著，門裏門外的人都是一驚。
    “呃！你好。”
    韓縭趕緊將手裏的東西塞進床下的皮箱裏。冷淡地打了聲招呼。
    “哦。”韓魁暗暗歎了口氣，也不太自在的點了點頭。
    隨後過來的魏子敬看了滿眼，心中很不是滋味兒。嫡親父女，生冷至此，也是人倫間的一種悲哀吧！！
    “姐，走吧。”穿戴整齊的韓子欽自樓上下來。
    “子欽，你這是？”韓魁很驚異，怎麼從來沒發現這兩個孩子之間竟如此親密！？
    “我和姐出去吃。”韓子欽平聲回答。
    “什麼？！”一旁悶氣的魏梔子暴跳起來。“今天中午你不是……”開什麼玩笑，她辛苦了一個早晨，竟是做了白工。
    “我今天中午隻想和姐姐一起吃飯！”韓子欽拔高聲音頂回去，比喉嚨，他可不怕。
    “走吧。”韓縭趕緊拉著韓子欽出去。
    “啪——”魏梔子氣得抓起手邊的東西亂丟一氣。
    韓魁隻是若有所思的望著窗個姐弟倆遠去的身影，他們是相互接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