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漆黑的人踉蹌著從花叢中爬起，途中間或碰觸到了身旁的花卉，尖銳的刺劃破了指間手背，留下一道道的觸目紅痕。散花閣裏花卉妖嬈，自然不會缺了護花之刺，無論你是有心還是無意，既然壓傷了被守護的花朵，當然得承受刺的憤怒。
    就像他現在，恨不能將麵前這白衣男子的血肉啃噬矣盡！
    “嗬……嗬嗬嗬……”抬手，掩麵，墨衣的國師輕聲地笑，聲音幹澀得像是從咽喉裏擠出來的。“不是你要找的人……樓蘭，她不是你要找的人……所以……”
    “……所以，你不要樓蘭了嗎？”曳地的長發淩亂地披散著，手指下移，殷紅的液體順著臉頰，劃出幾道豔麗的色澤。像鬼，像地獄的惡鬼，前來索取心底最憎恨的人類的生命。
    流連花蕊的蝴蝶撲扇著翅膀躲在花瓣的下麵，它們感覺到了隨風拂至的，空氣裏潛藏著的不安與危險。
    汝嫣凝夜立在那裏，直直地望向陽光下的男子，他等待著他的答複。
    “汝嫣凝夜，不要拿你卑劣的思想妄測他人！”深遂墨色的瞳眸對上寒冷的紫色眸子，毫不退讓的神情中有惱怒聚攏。樓蘭……他憶起了這個在惡夢中驚醒的清麗女子，她在他的懷裏恐懼著，顫抖著，隻因封印在記憶角落裏的片斷被執掌夢魘的神祗悄然喚醒。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將她遺棄？這樣的樓蘭，他連對她的輕微傷害，也是做不到的吧？
    “那麼陛下，您是如何作想？”
    “您不願意拋棄樓蘭……”
    “……又希望尋到少年時的夢想。”
    “陛下……”
    白曌的國師一句一句地在問，他踩著自己的聲音，一步步地來到昭雪帝的麵前，“……白羽令，你將樓蘭置之何地。”
    白衣的男子立在那裏，動亦不動，直至他的國師步至自己的麵前，這才開口，“樓蘭，她永遠是孤的皇後。”
    隻是皇後，不是愛人。她不是他心底的人，當他意識到這一點，他對她就隻剩下憐惜。樓蘭沒有哪裏不好，有遺世之雅，亭亭而立，可居幽穀亦可居廟堂，無論身處何地都折不了她的氣質神韻。她與他心底的人，相似，卻也不同。他要找的，是那一抹笑容，不是白晝耀目的陽光，隻是暗夜裏希望的曙光。
    “汝嫣凝夜，我再問一次——她在哪裏？她是誰？”
    數不清是第幾次了，他直呼“汝嫣凝夜”這四字的全稱。這個男人執意來尋十一年前的一場幻夢，為了一抹虛幻的笑嫣，可以固執至此。
    左胸的位置很疼很疼，好像有千萬根針一齊紮了下去，鮮血淋漓。
    樓蘭愛你，很愛你很愛你，她甚至可以為了你令她相伴近二十年的雙子身陷險境。而你說，她隻是你的皇後？這就是你的答案？
    恍忽裏，思緒似乎穿越了很多很多年，回到那個夜晚。已經死去多年的姊姊在他的耳畔低喃著些什麼……
    合上眼眸，他盡己所能地平複心底的浮躁。
    昭雪帝會來這裏，該是曇汐說出了些什麼。否則，十一年歲月過去，任何人都會改變，昭雪帝又是如何認定樓蘭不是當初刺殺承光帝失敗後邂逅的少女呢？
    樓蘭是白曌的皇後，同時也會是昭雪帝唯一的妻子，他，決計不會讓任何的意外發生。
    退開數步，再度掀開眼簾，紫色的眸子是平靜的，一如既往的冷。“陛下，您可以有兩個選擇。第一個選擇，在今天這個時間這個地點什麼也沒有發生。第二個選擇，鄙人告訴您，您希望知道的事情。”
    昭雪帝的神情已經述說了他的答案。
    汝嫣凝夜的麵上浮現起一抹淺淡的笑，笑意沒有進駐眼底。冷冽的眸子一直盯著對麵一身白袍的帝王，看著對方的不可致信的神情，看著對方驚顎又憤怒的麵龐……
    他的答案並不新鮮，昭雪帝已經聽到過，隻是不相信罷了。
    他說，昭雪帝要找的人，是他。
    汝嫣凝夜第一次這麼說的時候，雙生妹妹樓蘭還沒有嫁給昭雪帝。
    同樣的謊言再說第二次，還會有人再相信麼？不會有人相信。可是，否這個說謊的人將當初的一切細節盡皆複述出來了呢？就像昭雪帝的流雲皇後一樣複述出來。
    不止是複述出來，這個人還說得更多。例如會救白家遺孤是來自瞑王的要求，例如將玉訣給了遺孤是為了方便瞑王散布各地的探子識別他，例如允婚隻是望少年早些離去而隨意的敷衍……
    ——隻要我想，任何人都可以成為羽帝心之所念的樓蘭。
    曾經，汝嫣凝夜這麼對夏緯濼說過，隻是，那位天空之子的繼任者似乎不大聽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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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或者不是？
    兩樣的選擇，兩樣的答案。
    這人心狠手辣的人真的是他當初邂逅之人？明媚的笑嫣同現在麵前森冷的殘麵，他無法將它們重疊到一處。頭腦裏很亂，他用盡一切的借口來反駁國師，可偏偏這些借口連他自己也不怎麼相信。
    既然是你，那麼為什麼樓蘭會知曉那些事情？
    相伴十九年的雙子，我們之間又有何事可以隱瞞？
    你怎麼能夠讓我相信是你告訴她而非她告訴你？
    陛下，否認樓蘭並向鄙人尋求“真相”的人是您。
    ……
    終於，腦海裏閃過了當初所遇的“樓蘭”與現在的汝嫣凝夜的最大區別。汝嫣凝夜的眸子為紫色，而非墨色。
    “陛下，鄙人在七年前，眸子尚是墨色。”
    人證？滿朝的前朝遺老們皆是。
    物證？崔諜也曾膽大包天繪過承光帝與雪妃的一雙兒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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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於求證的帝王倉皇逃離了這稱得上是美麗絕倫的院苑，風吹繽紛落花，景致絢麗，隻可惜了沒有觀花人。落纓已經成為過去式，再沒有哪位頹唐的陛下懂得欣賞這花開花落的繁華與到了極致的絢麗糜爛了吧？
    盛極則衰，這是世間萬物恒久不變的規則。正如落纓。現下看來，這滿園花瓣紛飛的景致已經無人懂得欣賞，也算是式微了吧……
    散花閣的主人一身墨色衣袍立在花叢中央，連袂飛起的暗調與周遭格格不入。而他顯然也未在意這些，抬首，紫色的眸中，映著一隻雪白翅羽的鳥兒。
    由沙華城飛至流年的鳥兒，它為他帶來了他希望知曉的信息。
    ——傳國扳指即將到達流年。
    簡短的話語，是他所陌生的字跡。
    皇兄又在同誰鬥法麼？應該不會是個小人物，否則也用不著皇兄以傷及己身的方式。連簡短的消息也無法親自書寫，該是傷得很重了……
    足夠的狠毒及殘忍，即使是對待自己亦或是麵對至親亦能夠冷靜作出取舍……如果是皇兄到了他的境地，完成一切該會容易不少吧？隻是，這樣的皇兄不是任何人，亦無人學得來、及得上。
    連活過了數百年的神殿祭司都要忌憚三分的人物，絕代的風華，又有誰人能夠比擬呢？
    這樣的皇兄，在剩餘的時間裏，不會再有相見之期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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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千尋樓蘭”合並到頭兩卷裏去了，“禍國妖姬”又直接減減合到了“焰起滄然”……
    現在，焰起滄然這卷也完了，下卷憂沒有再度合並的意思的話，應該會叫“境現流璃”了吧……呃……見鬼……果然又是流璃……
    目前為止，除了憂的樓蘭，已經在倆本書裏見過這名字了！！！一個是同音字，另一個是完完全全的一模一樣……
    小妖說這個“璃”啊那個“離”，這音現在好像很常見……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