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起滄然 第一百零二章 滄海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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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樓蘭。
他望著他的皇後樓蘭的方向。樓蘭愛他,他知道,但他不知道他可不可以相信她,而她又是否相信他。更不知道的是,如果他與她的兄長及母親反目,她會幫的又是誰。
在他與他的中間,這幾層簾幔倒像是千山萬水。
“呀啊————”
陡然的一聲驚呼,喚回了白羽令的神誌。
匆匆忙地衝進去,他看到的是直直坐在床上的女子,大大睜著的眼眸茫然無助,額間有細密的汗水。
“樓蘭!”他急急地將她攬入懷中,喚著,“樓蘭,你怎麼了?做惡夢了嗎?”
懷裏的人兒還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抓著他的衣襟,虛軟無力的手指幾乎連他的衣裳都抓不住了。她將發首抵到他的懷裏,低低地喘息,“……怕……羽令,我好怕。”
他捧著她的臉,她削瘦的瓜子臉上是慘白一片,惹人心憐。她的牙齒仍在打著顫,連吐出的話語都是斷斷續續的,“凝夜……羽令、我夢到……夢到凝夜了……”
這句話,聽得昭雪帝的身體一僵。她,夢到國師凝夜怎麼了?竟會嚇成這副模樣?她在擔心國師凝夜嗎,擔心兄長的安危……是不是,還擔心他會對她的兄長做出些什麼?
顫抖著的女子顯然沒有發覺帝王的僵硬,尚處於恐懼之中的意識本能地感覺到不安。想尋求安定的手指不自覺地拉住自己散在胸前的長發,扯動了後腦的發根,痛得呼出聲來!腦後這樣的疼痛,讓她想起了方才的夢境,將手伸到脖頸之後,緊緊地蓋住,緊緊地抓著……
“凝夜!凝夜他……”
她夢到多年前的某一幕,她扶著凝夜走出宮殿。來自她沒有防備的方向,突如其來的力道,令她的身體陡然失衡……
為什麼……
凝夜,為什麼你要推我?
好痛,凝夜,我好痛,後腦好痛……為什麼你要推我……
石子割裂了後頸,有液體緩慢地溢出來,潤濕了肌膚,浸入了衣袂。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道。沒有人在意她,哥哥的神情冷漠,不遠處立著的母親也沒有移動的聲響。
為什麼?為什麼……
“好可怕……凝夜的表情好可怕!他看著我……就那樣看著我……”
一雙紫色的瞳仁,瞳中有著常人沒有的流光,這樣地不同,寒冷的神情也是異常的可怖。他的眼就那樣直直地盯著前方,像在看著她,又想的穿過了她在看其他的某人。他一個人立在那裏孤伶伶地,好似隨時都會倒下的模樣,固執地用全身的力氣去站立……他開口,蒼白的唇中吐出冰冷的話語……
意識在慢慢地模糊,她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麼,她隻記住了他眼眸與語氣的森寒!
可怕,好可怕……
凝夜,為什麼你要這樣看著我?!
感覺到無助,感覺到了寒冷,於是緊緊地環抱自己,籍以讓自己暖和一些。
原來,作為各自半身的雙子,也會害怕對方的麼?白羽令抱著他的皇後、他的妻子,一點一點地收緊手臂。他用全身的力氣去擁抱她,幾欲將她揉進他的骨頭裏。
——不對,不對。
一個少女的喃喃自語闖入他的腦海裏,是汝嫣曇汐。
不對什麼?有什麼不對的?是他的樓蘭不對嗎……
他甩了甩腦袋,將甫自腦海中升起的念頭撇至一邊。不管發生任何的事,他都會盡可能地不讓樓蘭受到傷害,他想著。
“樓蘭,你的父母是什麼樣的人呢?”昭雪帝的聲音在寂靜的室內突兀地響起,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他發誓,他隻是想要轉移樓蘭的注意力,他隻是想要她不再去想這可怖的夢境!
父親……和母親……
混濁的腦海裏駐入了這樣的兩個詞彙,她眨著有些茫然的眼,兩道相依偎的身影漸漸地浮現於眼前,在清幽的景致映襯下,有著淡淡的暖意與溫馨。爹爹的神情在他們的麵前永遠是溫和的,沒有朝堂上有冰冷。娘親總是淡淡笑著,爹爹說,娘親是一株被他從仙外移植而來的幽蘭。
樓蘭偎在羽令的懷裏,就像她曾經的母親偎在父親的懷裏一樣。她的唇角綻開微笑,捏住另一人衣袂的手指也放鬆了些,她正沉浸於過往。
如果時間永遠停留在那個時候,會有多好呢?
“爹爹很溫柔呢……每次我和凝夜其中一人闖禍的時候,另一個也穿著同樣的衣服在大家麵前作不在場證明……所以爹爹都不知道闖禍的人到底是誰呢……”然後呢,她和凝夜拿一模一樣的可憐兮兮的神情瞅著爹爹,直瞅得爹爹神情慢慢放軟。眼裏有著無奈夾著寵溺,他隻能夠揮揮衣袖不再追究,又一次地對他們縱容。
也許,正是這一次又一次的闖禍與縱容,結成了七年前那場烈焰的“果”吧?幾乎一模一樣的容顏,凝夜又有著極有可能繼任皇位的皇子身份,所以所有的“因”,它們都被累積到了凝夜的身上麼?
這對他而言,不公平啊!
“樓蘭,那你的母親呢?她又是怎樣的一個人?”本該是溫和安撫的聲音,現在的它冷冷地,有些木然。這是白羽令對自己的聲音的感覺,他希望樓蘭沒有聽出來,他希望她繼續說下去……“聽說,是一位美人呢……”
美人麼?娘親……
被他摟在懷裏的女子跟隨著他的話語,逐漸將她細致的眉宇顰起。
“……不知道。”朱唇輕啟,吐出這麼讓人意料不到的字句來。
“什麼?”有一瞬間,昭雪帝以為懷裏的女子察覺了他的意圖,就像她的異母妹妹一樣。可女子的神情明明白白地告訴了他,她心底的困惑。
“不知道……為什麼會不知道呢……”腦海裏,有娘親如昔的清淺笑顏,如娘親白裙的身影一樣,飄渺不可捉摸。樓蘭睜大了她的眼,驚鄂地發現一個事實。共同相處的十二個年頭,她對於娘親的印象竟然隻是一彎淺笑一襲白裙的清冷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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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海複桑田,故名滄然。
無月的這個夜裏,殿內隻有廊下鏤空流銀燈在風中搖曳,為夜裏驟醒的人們指引方向。中央被焚毀的殘榭周遭,朵朵青蓮綻開,清水出芙蓉,天然雕琢的美麗可比數日前的烈焰紅蓮兮?青蓮以西南,樹木作拱,深遂通道通向漫天的花海。仿佛有一隻巨掌將它們托起,紛飛的花瓣遮彌了視線,幾欲讓人以為置身無垠夢境。
散花中有樓閣立,重重門扉緊閉,而其中的人嗬,依舊是夢。
夢,什麼夢?
幻境,夢裏依舊如是。
綿延的長發,流銀的長袍,垂綴的細珠,飛揚的白纓。拂袖間,是數之不盡的膝腿著地,同呼一詞——恭迎神子。天階之上的人影,即使是蒼旻之雲,也得臣服腳下。美倫美奐的場境,即使是被稱為最美都城的流年,那絢麗糜爛到了極致的城池也無法與其相較,的確,殘櫻怎及端雲?
渺茫幻境中的人影——珠玉華冠之後,伸出一雙柔軟白皙的手臂。她側過他的麵頰,在他的第三隻紫色瞳仁上落下一吻。紫色的神之瞳,現在,它是弑神者冠冕上的飾物,至高無上的權力的象征。
——辰,我可愛的孩子。
妖瞳阻隔著她與他,她溫柔的吻與親昵的呼喚令他察覺不到溫度,更入不了他的心底。他望著她,冷然的瞳眸裏,映著虛無。
立於雲層之上的女人笑得愈發軟昵,她抱著她的孩子,笑聲如清鈴之悅耳。
這清悅的聲響一直一直回蕩在耳畔,猶若實質。它掠耳而過,擊上了美麗而脆弱的幻境。美麗的幻境,它綻開一道道的裂痕,就連那渺茫雲霧中謫仙似的人兒也被撕裂開來。伴著這笑氣,裂痕蔓延,脆弱的世界已經支撐不住,崩落……
紛紛揚揚落下的碎片,每一片碎片都有著不同的時間,每一片裏都映著不同的景致,有些熟悉,也有些陌生。
某個身影,它入了觀者的眼簾……
利刃,它毫不留情地穿過她的心口,鮮紅的色澤,它在清雅的白色裙裳上蔓延,像一株盛於雪中的瑰麗紅花。豔麗妖嬈的色澤,是它汲取了她所有的生氣,也令碎片中的另一抹身影的主人悲痛欲絕。
悲傷著尖叫的聲音,它仿佛穿越了空間,甚至壓過了清鈴笑聲……這樣的聲音,它應該是淒厲而絕望的哀嚎吧?可是,幻境崩毀後,是回歸元始的靜寥。即使悲傷,即使絕望,亦是無聲。
萬籟寂靜。
“樓蘭——”
蒼白的手臂直直地伸出,床塌上的人陡然坐起,神線中的寂靜,令他誤以為身處夢境中的空間。直直地撲向夢境中那塊碎片的方向,卻沒有發現自己已經臨近床沿……
重重的聲響,是包裹著纖細骨骼的身體與地麵的激烈撞擊。
候在門外的侍者被驚動了,大力揮開門扇,衝進來。
與侍者一同進駐這個空間的,還有跟隨著侍者的舉動劇烈搖晃的流銀燈。耀目的明輝像一個頑皮的孩童,在漆黑的世界裏晃來蕩去,到哪兒都是映出一片白晝,卻又轉瞬驟離。
手指阻住了這樣晃眼的光,眯起紫色的眸子,透過指間的縫隙,汝嫣凝夜看到啞侍的嘴唇張張合合,在流銀燈的映照下分外的醒目。隻有張合的嘴唇,沒有本該響在耳畔的哪怕一絲半點的聲音,隻有詭異的安靜。
他憶起了方才的一幕,破裂的碎片中,白色裙裳上綻開的豔色花朵。無聲的劇幕演繹在眼前,述說著悲亦無聲急亦無聲的慘淡淒涼。沒有聲音,是這樣令人害怕的麼?
“出去。”他收回了手掌,由鬢間垂落而下的墨發替代了他的手掌,掩去了流銀燈的白晝光芒。
侍者又上前了一步,急切地說著些什麼。很顯然地,他的主人並沒有在意他是否說出了什麼,也未將他疑似關切的言行放入眼底。侍者的主人,隻是很簡單地重複方才的話語,輕淺,也不容許拒絕。
“出、去。”
他的世界,終於重新陷入黑暗,冷得徹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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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啊呐……
為什麼憂要不是擠不出文,就是幹脆玩這什麼該說是華麗呢還是累贅或者說是意識流的文風呢?鬱悶,寫文好麻煩!而且還越寫越反胃……當然,獨反反不如眾反反,所有人一起跟著憂難受是最好的了……
——壞心眼的小憂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