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落千均  第七十一章 無祝願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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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師大人在剛才就已經走了,”守在太史閣前的禁衛軍如此說。“往那個方向……”
    奉了皇後之名四處尋覓國師大人所蹤的女官領著侍女們匆匆聽聞風聲趕至,竟然又聽聞了這麼一句話,氣得整張臉都要扭曲了,卻是敢怒不敢言。這樣搞笑的一幕,讓眼見她們又匆匆離去的禁衛們笑得臉都有些抽筋,相互間一瞧,竟比那女官的神情還要有趣,笑得更是厲害。
    禁衛所指的方向,那條遊廊可通向前朝太子的銜傾宮。
    他們口中的國師也確實打算去那裏,隻是,尚走在半途,一群宮女風風火火地不顧不允許在宮內奔跑的禁令,由他的身畔衝過……
    目送這群宮女遠去,少年認出來了,這些捧著衣服到處跑的宮女是樓蘭派出來尋他的人。看來銜傾宮是去不得了,他優哉遊哉地拐了方向。
    有侍女後知後覺地想起方才經過的少年的衣飾,扭過頭,遊廊之上空空如也。難道她的方才所見是魂靈?流年城竟然也會有魂靈出沒?!
    “蘭雅!快些!”有人在呼喚,她忙將腦中所想拋在腦後,跟上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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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扁額上,隻有二個大字,藏雪。
    沒人知道這扁額的首字究竟應讀何音又應為何意,而它又偏偏是承光帝禦筆,所以當年的宮人們為免冒犯而又不敢妄自猜測的情況下,在提及此宮時總是以“雪妃那兒”、或是“雪妃娘娘的宮殿”來代替。
    雪妃失蹤而非亡故,再加上承光帝的堅持,這座宮殿尚掛著一個後妃宮殿的頭銜而無人居住。隻是,裏頭的侍人早被調去了別處,空無一人,隻剩下一個虛名罷了。
    以術法清理出一片角落,少年縮在牆角,再也不動分毫。
    ——凝夜,你不該在這裏的。
    有女子溫柔的聲音說。
    抬起首,密封的室內多出了一抹白影,透過白影,可以清晰的看到“她”身後的桌案。
    “雪。”他淡淡喚出“她”的名。
    ——就算不願喚“娘”,你也應該叫做我一聲“母妃”的。
    女子的話語中多了一分薄怒。
    “算了吧……一個和親弟弟亂倫的女人……我不覺得你有資格當一個母親。”
    “她”幽幽地歎氣,
    ——我是為了你啊,凝夜。
    “不要說得太冠冕堂皇了,我不相信你引誘雲渺霧是因為愛他,同樣也不相信你下嫁爹爹是為他的情所感動。你有你的野心,而我們隻是棋子而已。”雙臂交疊環在腿前,臉頰輕枕在膝上,他淡淡地將常人也許不會願意接受的生母的心思解剖。
    純白的影子無瑕得如同天空中的雲,潔白並且遙遠。“她”在少年的麵前蹲下,溫軟的聲音與公主樓蘭有些相似,但,僅僅是相似,細處卻是截然不同。
    ——你與對渺霧,終歸是有些不同的。
    若以物相比,公主樓蘭的聲音似輕風,能夠拂去人心頭積壓的不快。而“她”的聲音則似雲,溫和中透著一種柔軟的感覺,軟玉溫香。
    少年沒再同“她”爭辨些什麼,他並不擅長也並不喜歡這種好像希望證明些什麼的口舌之爭,即使勝了或負了也改變不了什麼,他認為什麼是對的,那件事在他的眼底依舊是對的。
    如果瞧得清“她”的臉,應該看得見她麵上的猶豫。輕輕地,她的聲音仿若蚊蠅,但仍舊可以讓少年聽清。她喚著他的名,小心擁他入懷,隻是,她能給予他的,隻有冰涼涼的空氣。她的孩子,感覺不到暖。
    ——今天,是樓蘭大婚的日子吧?
    白衣的少年低低地應了一聲。
    ——你為她除去了麵具、重新穿上了白裳,但還是不敢就這樣出現在公眾的麵前麼?
    “她”含下首。畢竟是一個母親,“她”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手臂虛擁著的這個少年,他在顫抖。少年將自己環得更緊了,好像隻有這樣才會暖和些。忍不住地收緊手臂,然而這樣飄渺的白卻由少年的軀體中穿過,直讓她感覺到幾根鋼針紮在心口,喉頭也哽咽得像被什麼堵住。
    ……凝夜……凝夜,她的孩子嗬,她無助且脆弱的孩子……以麵具與黑暗來偽裝自己的孩子嗬,假裝堅強,為了在這深宮中護住自己的血親……這一切一切的造成,盡數來自她的默許……是她,讓她的二個孩子變成這副模樣……
    我的孩子啊,怎樣才能夠讓你相信,我是真的愛你?
    不知道這樣過去了多久,在黑暗中的人們往往感覺不到時間的流動,而在黑暗中的時間往往又過得特別地快。
    ——殘香,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她”輕聲問,唯恐驚動了懷中似在沉睡的孩子。
    ——神女大人,現在已近戌時。
    有聲音回答。
    戌時啊,那這婚禮也該近尾聲了。一場無親人祝福的婚禮麼?“她”有些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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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持著柔胰,他緩緩舉步、重重落下,一步一步地踏上階梯的頂端。
    他多年的追尋,如今就握在他的掌心,但他為何感覺不到喜悅?那抹燦爛的笑嫣,它在他的心底漸漸消散,化作身畔的嬌麗容顏。薄霧輕紗後,他的皇後在笑,淺淺地,像解憂的輕風,卻拂不去他心底的空。這樣風一般的笑容,它拂入空蕩蕩的室內,更顯冷清。這麼些年,支撐著他活下去的,就是她這樣的笑麼?她的手,已經被他握在掌心,那麼,接下來他又該何去何從呢?
    視線掃過附近、或者不遠處笑著的人們,他們,是真笑還是假笑?他們是真心為他們祝福,或者已將那深深的毒怨埋入心底沒讓他發覺?如果,這一切都沒有發生,沒有被滅滿門的事情發生,父親與兄長尚且在世,他的婚禮應該不會是這般模樣吧?沒有這般龐大、也沒有這般複雜,甚至他根本不會有機會穿上這屬於皇室的華美衣裳。父母親會慈愛地笑著坐在高堂之上,親友也會為他送上最真摯的祝福,希望他與他的妻相偕白頭、永不分離。
    將這一切改變的人,是落纓的皇帝,是承光帝的旨意。即使崔諜怎麼樣從中作梗,以他的官司職也無能將白家整個滅門而無一朝臣伸出援手。若說沒有承光帝的首肯,他是怎麼也不會相信的……
    這樣的問題,以前他似乎沒有想過。為什麼沒有想過呢?是不願接受?還是成為帝王的他已然改變?側首,他忽然想起,自己牽著的正是承光帝的女兒。已經臨近那高高階梯之上的王座,為什麼,他會在這樣的時候想起多年不願思索的往事?
    察覺到了他的異樣,他身側的美麗女子緊了緊自己的手,看起來為他的麵無表情有些憂心,“羽令?”
    他沒有反應。於是,她伸出另一隻手,在他的麵前晃了晃。
    他的眼神,讓她感到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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