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落千均 第五十三章 伊人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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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朝後仍沒法子同凝夜談話,絡緯秋這下是非常確定羽帝的刻意隔開自己與凝夜了。
本來他是打算向凝夜詢問羽帝到底打的什麼主意,可偏偏侍人催促若無要事請盡早離宮。那麼他說自個有要事不就成了?可他“侯爺的跟班”卻搶在他前頭說他不是約好了祈大人飲酒?好,一定得出宮的話,他讓凝夜陪著他走這一路總成了吧?可又有侍人通報陛下請國師大人留下。
白羽令這是在針對誰?凝夜?還是他?唔……好麻煩……
明明知道他不擅長這種事還封他做什麼奉蒼侯,封墨宣不是很好麼?說到墨宣,這家夥好像都不怎麼笑了,整日板著個臉,再怎麼裝冷也裝不出凝夜的效果,那還裝著幹嘛?還有白羽令,看起來好像是愈來愈陰沉了呢……
對了!是不是偏題了?他起先想的是什麼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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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嫣國師,聽說這是你掉的?”拍拍手掌,有侍女端來托盤,素白錦緞上墨一樣的玉石分外刺目。
而汝嫣凝夜的眼在觸及玉石的那一刻飛速抬首,望向羽帝的眸內有的隻是錯鄂。
“是你?!”
素白色的錦緞上,橫乘著一塊墨色玉石,玉石的二端結著純白繩結,下方還係著二粒剔透的暗色圓珠,它看起來與尋常玉石無異。
然而,汝嫣凝夜卻在見到它的時候驚得向後退了一步,抬起首,麵具下的紫色眼眸中,未經掩示的錯鄂讓人一覽無餘。“是你?!”
原來,羽帝是在這裏見過樓蘭嗬。所以樓蘭何時送給過羽帝什麼事物自己完全不知情,並不是樓蘭送出過什麼卻沒讓自己知曉,而是因為羽帝是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見到的這個“樓蘭”。
羽帝的眼微眯,直直地盯著白曌國師。
一驚過後,凝夜隨即由對方的深瞳中見到自己驚鄂的的影子,於是長睫覆了下來,將一雙紫色眼眸斂起。“微臣乍見失蹤的胞妹遺物難免驚訝,請陛下恕罪。”
羽帝亦微瞪了眼,故作驚訝地拿起玉訣把玩,“原來它當真是國師的麼?可真是不巧了,瑤兒也說這玉訣是她姊姊的東西,實在是叫孤難以裁定啊……”
“若微臣沒有記錯的話,此訣內有四字——樓蘭夜雪。微臣可為陛下辨認指出。”
握著玉訣的手緊了緊,他詫異地看向國師。這次,是真的詫異的,玉訣在他的手中數年,他竟沒有發現訣內有這麼四個字?
玉訣被放至汝嫣凝夜的掌心。隻見這個人由整齊排列著奏折的案上取過一張宣紙,而後步至有陽光射入的窗前,將紙平攤於窗台之上。將玉訣對準陽光,他仔細而小心地旋轉玉訣的角度。
“嗚!”顯然是被陽光折射到,他發出了一聲悶哼,另一隻手捂住了眼。
袍袖滑落下來,露出一節蒼白卻又纖細的手臂。羽帝忽然怔了怔,他的眼停留在這人的腕上,他的視線落在這腕上墨色繩結所係的玉石上。墨色,似玉似石,同汝嫣凝夜另一隻手上的玉訣粗看之下似一模一樣,細看卻能發現它們隻是相似而非相同。
調好了角度、確認玉石中的景像已投在宣紙之上,白曌國師似極是恭敬地請羽帝前來一看。羽帝不動分毫。隨後,國師沿著對方的視線落至自己的腕上,白皙的膚色與墨一樣的玉石形成了鮮明對比。
他將手放了下去,待長長的袖沿蓋住了左手,他再度出聲,請羽帝移動尊步過來一觀。
墨石即是模具,陽光即為染料,它們在素白的宣紙上留下了一座空寂的城。看起來像是夜晚,城中沒有人煙,有的隻是同樣寂寞的雪,汝嫣凝夜持著玉訣的手輕輕晃動,那雪便繽紛似地落下。景如同蜃影,信佛稍縱即逝,直叫人挪不開眼。
過去了許久,羽帝才稍稍挪動視線,他看到了不怎麼明顯地映於紙上的四個字——樓蘭夜雪。這玉訣已經跟著他十二年,而他竟是直至如今才知曉訣內竟還有四字。
汝嫣凝夜握住了玉訣,失了折射光線的模具,紙上回複素白。
他將玉訣置於一側,取下了自己腕上的相似之物。
對於這塊玉訣他顯然是比對方才那塊玉訣熟悉,甚至沒有經過雙眼比對,這隻玉訣就已在宣紙上繪出另一幅蜃景。若說上一幅蜃景的主題上城,那麼這一幅的則是夜,深沉的夜與單薄的雪、以及遠方的城樓幻影。深沉的夜空的,又有星光閃爍,像狹小的暗室中被投射而入的唯一一縷光明。紙上同樣有著四個字——夜雪樓蘭。
將自己的玉訣係回腕上,凝夜頓了頓,他忽然想做一件事,隻是不知道這件事會引起何樣的後果。“十一年前,微臣將此玉訣借給一行刺承光帝未遂之人,之後玉訣便不知去向。胞妹生前一直對此訣念念不忘,不知陛下之玉訣由何人手中所得,可否將玉訣歸還原主?”
十一年前、十一年前……汝嫣凝夜的話語將他引回了十一年前。十一年前,那個在他的全家於一夕之間由雲端跌下、所有人有唯恐避之不及的時候對他微笑、唯一一個在那種境遇下向他露出笑容的孩子。他對那個孩子說,他會回來尋她……
“你……”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似乎壓抑著什麼。“你對那個人,說過什麼?”
——樓蘭,我會回來找你,當我覆滅落纓後,你會是我的皇後。
女孩想了想,然後對少年允諾,
——好啊,樓蘭等羽令來找樓蘭!還有……這個給羽令,你從那個門出去不會有人攔你的……
汝嫣凝夜合上眼,聲音冷得刺骨,“都是一些小孩子的玩笑話而已,作不得準的。”
“樓蘭她在哪裏?!”
“她死了。”合上眼的人淡淡地說。
“誰會信你的鬼話?告訴我她在哪?!”他揪住了著墨袍之人的衣領,逼近。
合上的眼睜開,紫色眼眸直直地望入對方深遂的眼,“需要微臣帶您去樓蘭的墓地麼?”
墓地?這個詞敲進白羽令的心底。墨宣與萱兒的猜測都未經證實,或許,樓蘭當真已經死了?死了,已經死了,被他麵前之人下令絞死……不,不對,死的根本不是他的“樓蘭”,死的隻是公主樓蘭罷了,他的“樓蘭”不是正在他的麵前麼?
他的手下意識地落在國師的脖頸上,緩緩收緊,收緊。
也許,這個結局也不錯?被樓蘭的戀人殺死,而不是親手殺了樓蘭的戀人?喉間被卡住,腳也觸不著地麵,這讓他的腦袋裏有些亂,記憶裏的一切事情都水一樣地由腦中滑過。事情有很多,但是沒有一件事是可以讓他抓緊浮木的救命稻草。
意識,漸漸地開始模糊了嗬……
“白羽令——”
陡然響起的聲音驚醒了羽令,他有些呆滯地看著在自己掌中呼吸困難的白曌國師,鬆開了手。自汝嫣凝夜口中說出的話,他不一定要相信的,差點他就忘了。神殿祭司尚在宮內未走,汝嫣凝夜此舉是打算挑起朝廷與神殿的對抗麼?若傳出去他白羽令殺了神殿少祭司,神殿可是有充分的理由對白曌下手。隻是,為了這樣一個理由,神殿祭司竟願意舍棄親侄子,當真是夠心狠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