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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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身後,兩名侍女,腰上插著青蔥翠笛,耳上流星墜耀耀生輝,襯得一身紫衣勁裝多了份女子的柔和之氣。靜靜的任立兩側。
紹生抱著懷中人,指尖真氣流轉,來者不善。古非多安然的靠在他懷中,靜靜的聆聽這曲曼妙。
兩人誰也不曾打斷琴音,仿佛她們隻是路過此處被琴聲吸引陶醉的路人,彈琴者專心彈奏,似乎也隻是在此處抒發情懷。
一曲終,紹生覺得體內一股躁動,與琴音絕然相反的一種情緒在心底滋生。
“你是第二個全心聆聽我琴音的人。”那人手扣琴弦。說出話卻不似麵貌那般冷淡。“真不知你做了何事,讓宮主要置你於死地。可惜了。”
有紹生在,她確實可以心無雜念的聽曲,這人散發著極致的韻味,仿若古琴,渾然天成的氣韻,帶著樸質與難以言喻的厚重,舉手投足間帶著那股韻味,仿若丹青裏的人一般,越看越曼妙。
“莫宮主麼。”古非多想了下,無奈的聳聳肩。“醫者仁心抵不過天命浩劫。她妹妹死,實屬罪孽根深,天不憐憫,與人無尤。可她卻要旁人為她陪葬,我娘親何其無辜,而我也不過是個無辜至極的人罷了。”
那人捂嘴輕笑,好似知曉了什麼似的“原來如此啊,你倒是敢說呢。”
“有一說一罷了。”
“人生一場,遺憾時常有,悔恨不常有,看不清的是夜路,走不盡的是道路,生死到頭,且憑誰人說?你有何未了心願?我雲頂峰清宮十五弦定盡力而為。”
十五弦?紹生皺眉,此人成名江湖已久,速來以琴音斷人生死,武學造詣在宮主之上,見過其人的江湖上數不出幾個。
這是要死的節奏啊,古非多歎息,放不下的是仇恨,拿不起的是寬恕,江湖人,誰能饒過誰,這世間,又有幾人能看的通透?
“你方才彈奏的琴曲十分好聽,不知是何曲?”
“流雲曲。”十五弦垂目。“下一曲,詠歎調。今日我奉宮主之命,縱然可惜,也不能違背宮主指令。何況這是我最後為她做的一件事了。抱歉。你我今日一戰,你且全力一戰吧。”
紹生舉劍,古非多拉住他“可否請你身後兩位姑娘一借笛子。”
兩人看向十五弦,隻見她點頭,便將腰間笛子擲出。古非多接過笛子,翻身下馬,紹生隨後緊隨。
但見風起雲湧,十五弦手動,十指靈巧,一聲嗡鳴,震的人心神一蕩。紹生隻覺琴音悲歎,體內氣息無不適之處,可身邊人,眉頭一蹙,氣息微亂,他清楚的感受到古非多體內翻湧的氣息,五內頓感不適,看來這人果然如傳言般厲害。
古非多心內一緊,此人實力非凡,但那一聲琴音,已然攪動的她內息波動。
她將笛子放於嘴下。
琴聲悲鳴,天色黯然,風吹雲湧,卷起落葉回轉,枝葉搖動,似是通情,搖曳出一副淒涼,衣衫獵獵作響。
……紹生按住內心翻湧,原因無它,古非多一曲笛音堪堪撕裂那一地哀良,猶如晴天霹靂,直灌雷霆,一股風勁旋地而起,十五弦身後侍女連忙運功抵禦,功體翻湧,耳朵還要受古非多堪比破風箱似的尖銳,臉色著實不好看。
一時兩股力量拉鋸,旋風拉扯,落葉兩邊,地界分明,嘭嘭嘭,平地幾聲雷動,地麵竟如管雷炸裂,一時塵土飛揚,樹枝撕裂,被卷到百步之外。
十五弦輕挑琴絲,一下一下,湧動出無上威力,狂風席卷而出,悲戚充斥天地,霎時古非多眼眸一凜,耳邊響起滴答雨聲,急急腳步踩碎地麵水鏡,濺起無數漣漪,風刃寒光,影影綽綽中,紹生急忙護身而出,拔劍抵禦急急而來的氣浪……
嘎達一聲輕響,手中的笛子不堪內勁貫衝,碎裂,掉落地麵。就這瞬間,如驚濤駭浪一般傾瀉而來的滔天怨氣,衝刷著兩人,古非多一口鮮血噴出,紹生心裏咯噔一聲,嘴角亦滴落一顆血紅,隻見他指尖凝聚的真氣,瞬間掃出,劈開來勢洶洶的一擊,再一掌,將體內真氣灌入古非多經脈。
霎時一股溫泉在體內流竄,似乎帶著一股清新的枝葉幽香,古非多體內躁動漸漸平息。深吸一口氣,摸上腰間,笛音再起。指節輕動,依如現在,尖銳,卻多了份柔和與綿長。
地上落葉隨風而起,平地風旋,旋風回轉,帶動落葉枯枝,形成一股天然屏障。風眼中古非多眯著雙眼,透過枯枝落葉回旋之時的縫隙,注視著疾風橫掃處那人,發絲隨風飛揚,不見一絲淩亂。氣度非凡。
咻的一聲,一道勁風衝破阻礙,直掃古非多麵頰,那才消失了疤痕的臉頰上,再次紅了痕跡。古非多麵露凝重。
紹生璿而轉身,將古非多擋在身後,揮劍斬落風勁,幾個回合下來,身上掛彩。隻見他目光如炬,結指,劍氣隨心而去,直取十五弦手下古琴。
十五弦抬眼,信手拈就蓮花一指,輕彈一下,一股氣勁順風而去,兩相碰撞,疾風輕顫一聲悶響,劍氣潰散,那股氣勁一路破風而上,紹生急忙運劍抵禦。
琴聲朗朗,曲調嗡鳴,青蔥玉指,一撥一弄,彈指間,韻律流轉,化作情感流暢,急流洶湧,漸漸將那聲聲笛音壓蓋。
古非多心下不由得緊張,這人不僅內力深厚,對人心更是了若指掌,若是以前,她定然要陷入瘋狂,走火入魔而亡,此人對劍術也破有造詣,阿生劍術不凡,卻被她壓製無從發揮,單那一彈便將他劍氣瓦解,琴音風勁猶如劍招遊走,無形之劍,幻化有形之招,克製有實之劍。
紹生身上兩道傷痕,傷的及淺,可見用招之人對內勁的掌控純熟精準,這就是真正的高手,風骨傲然,絕不枉害無辜,古非多體內真氣開始不受控製,大有破體而出之危,又是嘎達一聲脆音,枯枝落葉夾著那道疾風轟擎而至……
“對非對,錯非錯。”一道沉吟,一柄紙傘插入眼前“自古恩怨難兩結,有道是逍遙遊,凡塵雲煙過,何樂不為之?”話未落,那股疾馳而至的殺意頓時被分割兩邊,擦身而過,惹的人睜不開眼。隻聽耳邊那道渾厚的聲響。
琴音止,風消停。
來人緩步而行,一身儒裝,舉手投足一派風流隱士摸樣。笑意吟吟的看著那端坐如初手扶琴弦的人。
“魔教教務繁忙,教主怎的有空到此來聽人彈琴奏樂呢。”
教主搖搖頭“明知故問,你還是如此這般,當真不適合這江湖呢。如今魔教教務已與我無關,總算可以信步河川,踏遍千山。你就不要提那些掃興的事了。”
“看來我可不能壞了殊先生雅致。”十五弦彈動琴音,如高山流水,涓涓細流,滋潤心扉,古非多體內不安的氣息得到安撫“送你一曲,權當為你逍遙助興。”
古非多席地而坐,紹生為她運氣,引導她體內流竄的真氣回歸丹田。琴曲悅耳動聽,有讓人舒心凝氣之感。
一曲畢。十五弦指尖一收,錚的一聲弦動,殊教主側身,劍指射出一道猛然劍氣,噗的一下,兩相化消,在空中爆開一朵砰然,空中肉眼可見的波瀾浮動。
“宮主有命,殺了這小姑娘。你莫要為難我才是啊。”十五弦無奈。有殊教主護著,若要殺人,難免一番惡戰。這可如何是好啊。
“我不能眼見莫言一錯再錯。”殊老教主搖頭歎息“終究是我魔教欠了這孩子的,告訴她,若要殺她,必先殺我,若是她死,我便以死為她贖罪。她若繼續執迷不悟,我與她不僅夫妻情絕,更是朋友情盡。這樣你也好交差了吧。”
十五弦歎息一聲。“她這又是何苦呢,凡事有因果,執迷不悟對誰都沒有好的,何況……。”
“人死如燈滅,是非休再提。隻是莫言如此執迷不悟,冥頑不靈,若再不醒悟,終究害人害己。”
“不提那些,圖兒近來可有好轉?”
“無礙,虧得古丫頭來此,不然我怕是永遠也找不到解決之法。”說著他眼眸中帶著些許的歉疚看向古非多,隨即歎了口氣“若不是莫言拿了母親遺物,私傳圖兒,圖兒也不會走火入魔,險些喪命。”
“此番事,是我最後一次為她做事。”十五弦起身,手袖一掃,古琴浮至半空,她從袖中抽出琴套,烏黑的琴套上,繡著翠綠朵朵荷葉,古琴沒入琴套,一切發生在眨眼間。
侍女靜默上前,將琴桌拆疊,分入兩木盒之中,將坐墊塞進其中一隻木盒,熄滅了檀香,收入另一隻木盒之中,一人身背一隻木盒,兩人熟練快速,也不過一句話之間便收拾妥當。
“他日山川遇故知,莫忘奉上好香一塊,算是還我今日之情如何?”
“好。”殊老教主欣然應允“不日後我便親上雲頂峰,望她不會讓我失望。”
十五弦飛身而去“滴水穿石也不失為一種方法。我們都老了,江湖還是留給晚生後輩們去闖蕩吧,你不如帶著她一同歸隱,後會有期。”
殊老教主擇了顆樹,翩然落下,靠著樹幹……發呆。
“喂。”古非多擦了下臉頰,查看了紹生的傷勢,都是皮肉傷後,對著樹上假寐的大叔喊道。“方才你口口聲聲說欠了我,是殊圖利用我這事麼,如果是這事,那咱們恩怨兩結,一筆勾銷。還有啊,我和你又不熟你要叫我丫頭,不知道的人會以為我們很熟的。”
殊老教主再次翩然落下,這次是落地。“非也。”
古非多疑惑,這算是兩人第二次見麵,如果不是這事,那隻能是……
“丫頭,你我同出一脈,我又比你年長,叫你一聲丫頭不為過。”殊老教主誠懇道“當年若非我看管不力,你也不會一生心病糾纏。若非我無能,也不會讓莫言做出如此傷天害理之事,讓你娘……我本以為讓珍妃蒙騙於她,居深宮內院的你定然不會再受傷害,誰知造化弄人,說到底是我殊家對你不起。”
“……”一陣沉默,紹生挨著她,他發現她心內怒火滔天,輕攬住她。“秘法,為何你會有秘法!”
“我娘也是來自北辰山。”殊老教主望向北辰山。“一切皆是造化弄人。當年莫幸從我這將咒陣騙去,臨死前,借著那口怨氣,將詛咒種入你的心脈,無論如何,是我對不起你娘和你。莫言護短,一心找你娘償命,我攔她不住,是我殊家欠了你和你娘。若你心裏有恨,待我與她了結,我自會前來償命。隻求公主日後能念在我兒份上不再追究莫言與雲頂峰一幹人等罪責便感激不盡。”
古非多不搖頭也不點頭,雙眸流轉,有些難懂的情愫蔓延而出。“人死不能複生,你說的倒是輕巧,等我殺了你,那殊圖能善罷甘休麼,你魔教當真能坐視不管?不過是新的一輪恩怨情仇罷了。”
殊教主歎氣一聲。“我既然做了決定,定會安排好後事,我殊家欠你的,定然還你就是,隻希望你的人生不再因此受苦。”
那麼多年的恩怨情仇,豈是一朝一夕就能化解的。人命消失,隻有雪恨才能撫慰那顆千瘡百孔的心,卻不可能抹去失去至親那身不如死的痛意。他想以命償命,也得問她答不答應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