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可幽幽地跪在波心亭的大理石地麵上，裙角的碎花與大理石蔥綠的紋理交映著，她不說話，低著頭，頭發盤起來的發髻，不過是椎慈府內最尋常不過的奴從的發髻，不可過高騁邀天之勢，亦不可過低漏萎靡之態，芳可本是跟著彩姑姑來的，想必這些方麵是守著規矩的，不過是在鬢角斜墜了一隻彩月麗花簪子，那是她初來雨花閣那一日，我想到“花氣襲人未若可”時，腦海裏想到的一隻簪子樣式，便央著阿娘請人打了出來，彩月用的是紅白翠玉三色融到一起，麗花環繞左右，雖是小巧，卻不失精致，也算是她來到我這裏，我贈予她的見麵禮罷，
    “芳可，你是不知道的話，就莫跪著了，秋了，波心亭的地麵最是積攢涼氣，”大管事領著奴從的步履之聲已漸漸淡去之不可聞，芳可還是跪在那裏，我一下子便怕了，盯著她的發簪看著，我害怕這又是什麼我所接受不了的秘密，
    送，送到哪裏去？為什麼要送？誰送？
    大約是經過了那麼一場不見日月風華的獨處之日，也能修得半分寧靜之氣，便在心裏把那份害怕壓了下去，大哥雖與我親近，卻總是不如陸青的，陸青那樣的事情，我都可以回過神兒來，還有什麼是我所真正不能接受的呢，
    “那麼，你便是有心瞞我了？”地麵上傳來“咚”一聲，芳可已然將頭磕到了地上，連抬都不敢抬一下，
    “既如此，我也不問你了，你隨我到采陶林去罷，”我起身欲走，她卻將我拽住，就拽著我新換上的衣裙，那麼新鮮的顏色，此時她才敢抬頭望著我，卻不停搖著頭，
    “芳可求小姐莫不去了，”言罷，已然清淚兩行，眼眶亦是紅了，
    “我，總是要知道的罷，你一個人沒有膽子瞞我，我隨我去，我不讓你受罰便是了，”言罷，再不顧其他，直直朝著采陶林走去，
    一路上風過，葉落，更有葉子打了我的臉，約莫是秋了，整個椎慈府都陰上了秋的寂寥之色，竟讓我突增蕭瑟的落寞之感，
    采陶林雖是離得遠，不知不覺卻已經到了，還好巧不巧的遇到了彩姑姑新烹了茶給阿娘送去，恰被我迎著，亦為我斟了一口，還是用著以前的菱花茶盞，裝著新烹的茶水，觸手生溫，
    “小姐可算了痊愈了，可不知這些日子長夫人愁的竟都見了白發，”彩姑姑奉完茶後，便這麼說了，我這才想起我剛剛脫了病疾之人，
    “這段時間，讓阿娘操了不少的心吧，阿娘可算還好，”彩姑姑圍著我說話，芳可還在門外站著，
    “芳可，你進來罷，”她也還是低著頭，不說話，看來彩姑姑倒也是知道的，我想著阿娘為我定了費了許多的心思，此時此刻，身為長夫人，或許會有更多的事情勞煩著她，大哥那也許隻是一樁把，我朝著彩姑姑笑道，言語之間都還是以往的口氣，
    “阿娘可還是在讀詩書？”
    “知母莫若女，可不就是陪著那幾本詩書，詩書不老，人是耗不過的啊，”
    “彩姑姑許久未見芳可了吧，我去找阿娘，你們也好說著話，”
    阿娘依舊是那般模樣，在她的躺椅上，輕輕晃動著身體，頭發用素玉簪子挽起來，耳旁的明月色墜子垂進發絲裏，顏容清淡，捧著她的詩書，金絲楠漏刻廊下美人圖的躺椅，我還記得以前一直覺得那美人的眉角與阿娘有幾分相像呢，
    “阿娘這次看的又是個什麼書”我親昵的湊過去，
    阿娘看了我一會兒道，“可算是好了，也懂得照顧自己了，”言罷，瞥了一眼我尚未脫下的披風，旋即，抿了抿嘴，將詩書合起來，那封麵上刺著“麒麟書”幾個字，字體卻怪異的緊，大夫子常日讓我們臨摹的名家字帖，也不見這等，
    “昭兒這幾日，定是要阿娘操碎了心吧，都是我的不好，以後再也不那麼任性了，盡讓阿娘日日為我擔憂，”
    “你是小孩子啊，父母擔憂那都是使命所然，若是有一日，你真正的長大了，我大約便是不會怕了”
    “阿娘，”如此母女相依相偎了好一會兒，我才敢開口，
    “阿娘，我在來的路上，看見了大管事，一行人風風火火，”我尚有話未說，阿娘便道，
    “是想問你大哥的事情吧，”我頷首曰，“是，”
    阿娘起身坐起來，把麒麟書小心翼翼地放到一邊的書案上，握著我的手，臉色不複先前的悠然，
    “是我讓芳可看著你不讓你出來的，免得看見這樣混沌的事情，你病初的那幾日，本都是要好了，旭哥兒出了那等亂子，我便讓大夫把你的病期拖的長一點，本想你把此事避過去，誰想最後還是讓你撞破了，”阿娘頓了頓，“合該你們是兄妹，素日裏來亦是親厚，罷了，既然機緣至此，便就如此這般吧，”
    阿娘一頓話說的我稀裏糊塗，像是帶著繞著原地轉了百十來圈，
    “我也不與你多說，讓彩姑姑帶著你，去找旭哥吧，讓他跟你說，這樣總歸是好些的，”言罷，也不等我回神，就把彩姑姑叫過來交代了一番，彩姑姑打阿娘那裏領了命，便帶著我走，卻把芳可留在了采陶林，
    我心急問彩姑姑，“姑姑，我們是要去哪裏，”
    “小姐莫問，隻管走便是了，哎，冤孽啊冤孽，”也不看我的帶著我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