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緣起 第二節 口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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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想第二天一早我剛下樓,就遠遠看見食來館門口圍了一大圈人,似乎發生了什麼事情。我連忙去奔過去,撥開人群。食來館門口,一個年輕男子和一對老年夫婦正聲嘶力竭的衝著妙姐大喊,似乎打算上去扯住妙姐咬上幾口都不解恨的樣子。
然而妙姐笑眯眯的臉上,一雙彎彎的星眸卻透出寒光,令人不敢靠近。
年輕男人滿臉憤怒,張牙舞爪的狂喊:“就是昨天晚上在你這裏吃了飯之後,回去她就流產了!我的兒子,已經八個月了,八個月了啊!你這個殺人凶手!"
妙姐曼妙的身軀柔若無骨的倚靠在門框上,隻是那麼抱著胳膊閑閑的站著,口裏吐出二字:"證據。"
年輕男子仿佛被噎住了一般,但也隻是停頓片刻,複又狂喊:"我要報警,要警察抓你進去坐牢!"
“好啊,最好是報警。”妙姐笑眯眯的臉依舊和藹可親,星眸中卻寒光不減,“不過報警之前,我建議你先去問問她,有關苦瓜炒雞蛋的回憶。”
男人怔住,妙姐冷笑一聲,轉頭回到食來館,不再理會眾人。年輕男人的表情卻似被五雷轟頂一般,似乎瞬間想到了什麼,而後喉嚨便似被膠水牢牢粘住,幹巴巴的張張嘴唇,卻半晌未吐出一個字。
年輕男人愣了半晌,倒是似回了魂,忽然輕聲細語的同兩個哭天抹淚的老人夫婦說了什麼。夫婦倆淚眼模糊的狠狠的剜了一眼妙姐,相互攙扶著走了。年輕男人邁開灌了鉛似的雙腿,遲疑著進了食來館。
圍觀的眾人見已無熱鬧可看,霎時做鳥獸散,我見狀也急忙進了食來館,怕男人對妙姐不利。
男人卻已經不再狂怒,臉上多了疑慮和忌憚:“你到底是什麼人?”
妙姐不搭話,笑眯眯。
男人又說:“你的意思,她流產和,當初那件事有關?”
“這世上,從沒有無緣無故的幸福,也沒有無緣無故的痛苦。”
男人的眼眸就黯淡下來,低頭尋思半天,又問妙姐:“那,以後還會發生這樣的事嗎?我的意思是,如果她再懷孕……”
妙姐搖搖頭:"我並不知道。"
男人略顯失望,咬咬牙,轉身欲走之際,又回過頭來:“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麼人,怎麼會知道那件事情,你是來尋仇的嗎?”
妙姐搖搖頭:“你們家的事情,和我無關,我的身份你也不用知道,我不會害你們。”
男人點點頭,走了。
我望著男人的背影,又看看妙姐,咬著嘴唇。
妙姐噗嗤一聲就樂了,水蔥似的白嫩手指掩著口:“你這個好奇心極重的丫頭,別憋著了,有話就說。”
我終於忍不住了:“妙姐,苦瓜炒雞蛋清,是怎麼一回事?”
妙姐仔細看我一眼,眸中的笑意更深了:“多年前,在那個女人還在上學的時候,發生過一件事情。這件事情,她的丈夫也是知情者,因為他們曾是同班同學。”
妙姐的聲音向來都似治愈係的良藥,溫柔美妙的嗓音在靜謐的小店裏顯得格外讓人心中熨帖,雖然她講的是一個挺悲慘的故事。
這個故事,也許你,我,許多許多的人,都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女人和男人還在讀高中的時候,班裏有一個極其內向的男孩,名字叫小北。
小北的家中很窮,窮得小北一日三餐都隻肯買饅頭就著鹹菜吃。那個年齡的男孩子,食量大如牛,小北嚴重營養不良的身子,矮瘦,像豆芽菜一般。
這個世界就是這麼奇怪,你窮,便似乎犯了罪,要受到很多白眼和嘲笑,欺淩,盡管這並不是小北的錯。
一部分人在嘲笑欺淩小北,一部分人冷漠的敬而遠之,最後可能隻有那麼一小部分人,對小北同情,支持。
男人和女人,倒也不算太壞,他們隻是漠不關心小北,隻是在背後跟別人一起議論小北。然而在這看似漠不關心的背後,誰知道是不是隱藏著更深的惡意呢?
那一天的中午,還是女孩的女人從食堂買了一份苦瓜炒雞蛋帶到教室和同學們一起吃,但扒拉幾口,就意興闌珊的丟在一旁,不再吃了。直到吃完飯,那盤苦瓜炒雞蛋就那麼幾乎完好無損的放著,赤裸裸的誘惑著饑腸轆轆的小北。
小北剛剛凸顯的喉結悄悄上下滑動。
苦瓜炒雞蛋,翠綠和金黃交相輝映,散發著略略的雞蛋腥香和苦瓜的苦澀味道。誘人的氣味在小北的鼻腔中蔓延,導致口腔裏分泌出太多口水。於是小北偷偷咽了咽唾沫。
那一刻,仿佛突然有魔鬼路過,教室裏瞬間的寂靜,讓小北的吞咽口水聲竟顯得那麼突兀。
哄堂大笑。
小北茫然無措。
女孩笑的肚子疼,刹那間起了惡作劇的念頭。
她把那盤罪惡的苦瓜炒雞蛋推到小北麵前:“吃吧。”
眾目睽睽。
吃吧。
吃吧。
小北踉蹌著,在又一輪的哄堂大笑中落荒而逃。
吃吧。
吃吧。
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小北從十六層的教學樓頂上跳下來的時候,在想什麼呢?沒有人知道。腦漿迸裂,鮮紅的血液慢條斯理的流了滿地,小北當場死亡。
從此世界上少了一個掙紮在貧困線上,苦苦維係著一點可憐的自尊,艱難的試圖改變命運的小北。僅有的一絲愧疚之心很快就被漠然替代了:他窮,又不是別人的錯。心理承受能力太差,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看客永遠隻是看客,若幹年後,誰還會記得那個矮瘦的豆芽菜一樣的少年?他死在那個最敏感的年紀,他恨著每一個嘲笑他的人,恨那些圍觀他破碎屍體的冷漠看客,更恨直接把他推向地獄的那個可恨的女人。死亡才能使人們了解活著的可貴,於是他悲憤的靈魂徘徊不去。經年累月,怨恨就會越來越深。如今,他終於要來報仇了。
妙姐輕輕的講述著。
這個炎炎夏日,我不由得遍體生寒。
我想起鑽入女人身體的那一道青煙。
“可是,妙姐,你怎麼對她的事知道的那麼清楚?“
妙姐神秘莫測地說:“我什麼都知道。”
快到中午了,客人斷斷續續的開始進食來館。
妙姐拍拍我的頭:“阿嗚,快收起你的好奇心,幹活去吧。”
我以為事情就這麼結束了,但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