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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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夜淺談後,閻溟便夜夜前來,而且每次都會順手帶上幾塊熱騰騰的甜點,美名曰見麵禮,實則是知道隱公子酷愛甜點,這才拐個彎投其愛好。
沈靜宸不禁懷疑他是否是自己肚中蛔蟲,否則怎會每次送來的甜點都這麼符合他的胃口,更令人在意的是,他身上散發著淡淡的馨香,這種隻有長久接觸糕點的人才有的特殊氣味,可、明明他是討厭甜的…
莫非這些糕點都是堂堂驃騎將軍所做,不用一秒便被隱公子否定。最後也隻在無奈歎氣中接受這好意,誰叫他的胃首先投降呢!怎知便這樣送上把柄給人家,日後被人威脅時,已是悔不當初。
閻溟夜訪向來是隨心,翻越牆門習慣了,也就成了每天固定行程。實際上,除了沈靜宸之外沒人知道聲名顯赫的閻將軍每天深夜至此。
俗話說討好一個人,首先就得從他的興趣愛好下手,沈靜宸沒有什麼特別愛好,但尤為喜愛甜點。當然也非一般糕點能入他眼,隻是想必沈靜宸想破腦袋都無法知道自己的愛好怎會讓閻溟知道。
沈靜宸並未居住於鎮國公府,而是在外自治房屋居住,不為別的,隻因害怕麵對鎮國公,因為那樣會讓彼此想起不愉快的事情。
於是,在這宅中的鏡池旁,沈靜宸每夜都出現,屏退守衛,準備好茶水,等待閻溟、等待美味的甜點,或許在他心中對閻溟帶來的甜點更感興趣。
閻溟每次出現,少不了糊弄一番,卻每次都被沈靜宸給破解了。閻溟惋惜,自從與隱公子相遇後,飛簷走壁的輕功失色了許多。沈靜宸一笑帶過,總不能告訴他,是甜點的香氣出賣了他吧。
兩人在一起時,偶爾閻溟會舞上幾招,這時總能看見沈靜宸帶著迷離的霧色,似乎是通過閻溟看另外一人。幾次下來,閻溟也不再沈靜宸跟前舞劍,便拉著他東扯西拉的,總言而知就是將陷入自我世界的隱公子拉出幻境。
有時,閻溟敵不過沈靜宸的請求,一遍一遍的揮動著深入骨髓的招式。逆風而使的勁氣,矯健如龍,劍氣如虹。紫衣訣訣,身輕如燕,青絲攜紫衣共舞。
這時沈靜宸會望著舞劍的閻溟出神,心中有股說不盡的哀愁,有一股淡淡的欣慰,還有一種淺淺地,微不足道的孤寂…
無奈時,會舞出自創招式,隻是這些在沈靜宸眼中,全是過眼雲煙,轉瞬消逝的場景。某次,閻大將軍終於忍不住,決定罷武,即便這樣也沒能得到某公子的注意力,唯有長籲歎氣,努力努力再努力的揮動那他曾數次想要丟棄的樹枝。然而他不能,因為這是隱公子親手為他做的。
如此這般,閻將軍出現之時,便是隱公子欣賞華麗武姿之日。
久而久之,閻溟也就不再糾結於沈靜宸透過自己看另一個人,隻是心中很不是味道。
許多次,看見沈靜宸在鏡池畔的桃樹出神之際,閻溟都想詢問原因,為什麼要在池邊種桃花,要知道在這種條件下是拘束桃樹成長的。長與貧乏土地,臨近水源,怎麼看都不適於種植桃樹。可是每當話語到喉中便被沈靜宸那孤寂、苦澀的神情而怯步了,隻能悻悻然的摸摸鼻子,當作什麼都沒有。
而此時,兩人卻在對弈中。
“據聞隱公子天下無雙,琴棋書畫、文韜武略、陰陽五術、奇門遁甲更是無一不精,無一不曉。”閻溟拾起一枚黑子,放在棋盤右上角,笑容慵懶自得:“若這局我贏,那、靜宸便為我獻上一曲,可好?”
觀看全局,的確是黑子處上風,隻是天有不測之風雲,人有旦夕之禍福。世間一切不能單靠表麵而論,正如這盤局一樣。表麵上是白棋占盡上風,黑棋處於逆勢,當中卻是波濤暗湧,誰勝誰負,不較量一下,焉知輸贏。
棋如人生,從一盤棋中能夠觀看出下棋之人的秉性。閻溟思路詭異,進退顧全,盤觀全局,卻是個了不得的高手。隻是,聰明反倒聰明誤,太急於進攻,以致看不清沈靜宸的誘敵之術。
黑子蠶食白子,占地為王,可惜那隻是沈靜宸的空城計而已,黑子所占之處並未真正戰略之地。
沈靜宸縱觀全局,心思敏捷,果斷異常,這與閻溟的玩弄敵人之術恰恰相反,步步誘之,請君入甕,實乃高招。然沈靜宸卻有釜底抽薪的本事。
如此一來,誰勝誰負還不得而已。然而隻聽得‘啪’一聲,“你輸了。”他抬眼望他,眉梢間滿是笑意。
閻溟暗歎失策,迅速將棋局在心中推算就幾遍,終於發現大勢已去,無力回天。於是很幹脆地放下棋子,露出惋惜,頗帶出無賴般的語氣道:“既然這樣,為了紀念本將軍第一次失敗,還望公子吹奏一曲。”
“閻將軍太過抬舉在下了。”沈靜宸莞爾一笑,如沐春風,“蕭憶故人,在下已許久未曾觸碰,更妄談為他人吹奏。”早在三年前,他的蕭聲便隨著他長埋黃土。
四兩撥千斤,沈靜宸直接拒絕了閻溟的要求,堅決之意不得不讓閻將軍深思當中含義。但是剛想出聲,卻被一陣嬉笑聲給截住了。
“我就說嘛,表哥難得回來梁都一趟,不來找玲瓏…原來是要與驃騎將軍共商大計啊!”少女清脆嘹亮的聲線帶著恍然大悟的語調,言語中意指沈靜宸和閻溟的非法勾當。
兩位絕世少年共聚一堂,當中許是涉及了國家大事,特別是此特別時節,而且還是深夜。當中意味著什麼,難免會令人猜疑,甚至可能被拿來大作文章。
朗月晴空,一條纖麗身影刷的一下,直接飛落至沈靜宸身邊。坐下、撚起小桌上的小吃,剛入口便被吐了出來,旋即喝了口茶水消除口中異味。此女輕功之高令人仰慕,態度囂張令人鄙視。
“這位是沈某的表妹,當朝的玲瓏公主。玲瓏,這位是右丞相膝下獨子,閻溟閻將軍,不得無禮。”
“表哥,這話你可就說錯了,普天之下能夠讓我無禮之人,除卻父皇母後應該沒有他人了吧。”玲瓏坦然道,然而心中卻嘀咕著眼前這位表哥卻是例外中的例外。
身為帝皇之女,自幼享受著萬千寵愛,可正是含在嘴裏怕融了,捧在手中怕摔了,當她如珠如寶般伺候著。放眼整個大墨王朝有誰敢得罪她,得罪她的下場是很淒慘的…
“民間傳言,玲瓏公主鍾情於男裝,誓與風流倜儻的男子一較高下。”閻溟斜視了她一眼,“起初本將軍還有點懷疑,而今、還真是言過其實。”
女子穿男衫並不是個問題,問題是,哪家姑娘能夠將男衣硬生生的穿成女子羅裙般的效果,這可真絕!
“既然你知道是本公主,那麼還不過來跪拜。”玲瓏公主一臉隻要你認錯就大發慈悲放過你的態度。
實際上,盡管這名公主行事乖張、處人待事極為隨性,或正正是這種秉性,愈加深受皇帝寵愛。
“怎麼,本公主的身份還不足以讓你這位將軍跪拜?”
閻溟對這位專橫的公主一點興趣都沒有,準確來講是對任何女性動物沒有興趣。嬌柔做作,著實令人厭惡。
“公主夜訪鏡池,想必也是不想引起轟動,本將軍怎會是個不認趣之人呢?”
閻溟的話,再次引來玲瓏公主的刺耳笑聲。看向他的眸光也多了份探究,少了份鬆懈。
“玲瓏,你失禮了。”沈靜宸的聲音不大,甚至可以說是溫和、悠弱,卻有種說一不二,不怒自威令人興不起絲毫反對的魄力,玲瓏馬上停止了笑聲,“表哥—”柔著嗓音,似撒嬌似害羞。
“在下表妹多有得罪之處,還望將軍見諒。玲瓏,既然你知道他就是聖上冊封的驃騎將軍,不得這番無禮。”
“是。”玲瓏柔柔答應,暗地裏纖細手指摸了幾隻棋子,趁無人留意之際朝閻溟方向揮去。
“靜宸,恐怕這局是你輸了。”閻溟淡淡的望了眼棋盤,不由得笑了笑。隻覺得或許這樣能夠從沈靜宸手中敲詐些東西出來。
沈靜宸順著他的目光,啞然失笑。
棋盤的布陣被玲瓏公主這麼一弄,黑白陣營全亂套了。
“表哥,沒想到你這麼笨,真的來送死。”玲瓏不以為然,自顧自的道出今夜前來目的。
“身為公主,不該夜闖臣子府邸,何況你隻身前來。”沈靜宸真不知道如何勸教她,唯有板起冷臉教訓道。
“放心吧,父皇被那個連妃迷得團團轉,不會召見我的。”少女臉色黑沉,澄眸炯炯看向沈靜宸,歎道:“幸好當年表哥你沒有娶她。”
無語。
沉默。
“哦,對了,”玲瓏忽地想起什麼,歪了下腦袋,“母後生辰那天,連妃似乎想要送禮給表哥。”
沈靜宸聞言,黑眸猛地一縮,很快又恢複平淡。
“看來你的老情人還沒忘記你啊!”言語間帶有戲弄的成份,閻溟一副旁觀者的模樣,惹來沈靜宸的一記白眼。
“回去告訴姑母,靜宸知道了。”
玲瓏還想說些什麼,可瞅見沈靜宸的沉重的臉色,迅即咽下幾欲出口的話。道了別後,便原路離開。
“聽說你和連妃曾經有過婚約?”
隱公子利眸一瞥,嚴肅道:“閻將軍,並非所有事情都可拿來開玩笑的。”
閻溟摸摸鼻子,有些害怕發脾氣的沈靜宸,眼底卻掠過一抹懷念。一閃即逝的情緒無人察覺,留下的隻有沈靜宸寂寥的身影。
“喜歡她的話,當初就不該放手。”閻溟自顧自的倒了一杯茶,劍眉高挑,似在等待隱公子的回答,似在不滿微涼的茶水。
沈靜宸聽出他的言外之音,溫淳如風的嗓音自他口中而出,“既然已是事實,何苦糾結為什麼。況且,情愛之事與我而言,純屬飄渺。”他揚眉,在明月下宛如幻境般,“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當然也沒有。”
閻溟笑了,笑得很沒心沒肺。自那日起,他再也沒提這個話題了。當然,他可沒忘記有人欠他一曲,隻是何時能夠兌現,這倒很是讓他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