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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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月輝照,遍地微彤,卻無法在他白衫上留下半點痕跡。
鏡池顯出一襲白衣,優雅且高貴,然孤單隻影卻蘊含著道不出的孤寂。
沈靜宸今日獨自佇立於此,處在背光之地,白衣欣長身影在夜幕下尤為顯眼。
弱光下,他依舊冷清。
紅月餘葷映在亭中那碗飄著氤氳湯水中,黝黑的藥汁與橙紅相映,輝射出一種詭異光芒。
專注於亭中的沈靜宸沒有發現在那不遠處的屋頂上,一雙黑眸在夜中閃爍著,眸底寵溺坦然顯露。
沈靜宸很想忽視這景象,更想忽視那迎鼻而來的澀味,然而腦中閃過一幕畫麵時,原本立定不懂得腳卻突然一轉,朝那亭中邁去。
一口飲盡,細白手背抹去嘴角最後一滴藥汁,嘴中苦澀被桌上另一碟的香甜糕點消除。
當香甜在口中蔓延後,沈靜宸來亭欄邊,眺望天幕初開之縫。天啟之處,吐著絲絲亮縫,宛如被利劍劃破般,更似要衝殼而出的雛鳥——
眸帶期盼,沉靜中自帶的那份急切仿若在等待什麼。
忽地,黯淡天幕隨著一條細縫逐漸打開,無數星點相擁而顯,宛如星河般璀璨,卻又比其更加耀眼、奪目,然而流逝也異常急速。
傳聞逝世後的人將會成為星星,照耀著活著的人,免卻親人們的念掛——隻是,這墜落的星星中,是否代表著某些含義?
生命如流星,稍縱即逝。唯有當失去的時候,方知其可貴之處,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紅月當空,繁星點綴,流光飛竄,如此美景卻隻得隱公子的幽幽歎氣。
“天象奇景,竟換得一聲歎息,真是可惜、可惜啊!”隱匿已久的紫衣終究決定現身,他斜坐屋頂,淡淡紫色在耀眼光束下尤為奪目。他的出現宛如將流星雨全數拋灑出來,航燈般璀璨的星雨擁擠的在夜空留下痕跡。
星河,或是這般形成。
星雨,倘佯在天河中。
此景絕美,美到無法樣言語來描述。隻知此生都無法忘懷。
“閻將軍深夜至此,斷然不是為了欣賞景色吧。”隱公子不動聲色道,將心中詫異掩於心中,沒能表現出來。
“知我者莫若靜宸也。”閻溟笑得很邪氣、魅惑。活像魅魍誘人,卻又多了份戲虐,少了份陰狠。
足下一頓,人已飄飄從星中辰飄然而下,由得一定,正站在沈靜宸麵前。
隻見得黑發飛揚,紫衣飄蕩,臉上掛著邪魅微笑直可顛倒終生,連沈靜宸都不得不承認,此人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
閻溟臉帶微笑,臉不紅色不變,道:“長夜漫漫,思及故人,無奈隨星前往,恰是遇上靜宸你。這樣看來你我算是有緣,不如就一起欣賞這千年難見的奇景。”
沈靜宸雙目一亮,隻聽得他最後一句,頷首道:“原來將軍也識天象。”
沒有在意他的叫喊,隻因在沈靜宸意識中名字隻是一聲稱呼而已,何必在乎。
“略懂一二而已。”
沈靜宸迎風而立,正色道:“人法地,地法人,天上星辰的變化,足以影響國家興衰與皇權運勢,正所謂觀天象,知天地,世間大事皆知曉。”
“所言甚是。”
言畢,兩人並肩而立,四目觀測天象。
日光般明亮的流星很快便銷聲匿跡,獨留零碎星辰高懸蒼穹,紅月更是退隱厚雲中,隱隱透出淡淡緋紅。
待紅月全隱匿後,少年眼瞳猛地一縮。
“熒惑守心?”三星雖黯淡,卻也讓沈靜宸看入眼中,不由大吃一驚。此象為凶兆,難道真的是氣數已盡。
沈靜宸的低語毫無意外的落入閻溟的耳中,隻見他斜靠紅木柱,雙目眺望遠空,意味深長道:“是時候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何況隱公子並非愚氓,自是知道閻溟意中所指,隻是沒有點出罷了。
“閻將軍今夜怎麼光臨寒舍?”隱公子行若無事的轉移話題。他才不信什麼隨星而來,這麼蹩腳的話恐怕就連三歲孩童都不會相信。
“昨夜我夜觀星宿,發覺天關星閃爍有芒,而今你又說出現熒惑守心,怎能讓人安心睡眠。”
即便他有心轉移話題,奈何有人不從,沈靜宸蹙了蹙眉頭,念頭一轉,眉宇鬆開,順著閻溟的話問道:“不知閻將軍還看見什麼?”
“沒了。”閻溟聳了聳肩,自嘲道:“若是當初我能乖乖學習,或許就能看透天機。”
這倒是實話,自幼他便被逼的學習天文地理,文韜武略,隻是那時太過於美好,以致荒廢了些知識。不過,這樣也好,洞悉天機,也就無法體會當中的樂趣。
沈靜宸靜了靜心,似無意般說道:“寒素清白濁如泥,高第良將怯如雞,棟梁將才如流星,一逝不回。”
閻溟不以為然,淡淡說道:“三次討伐旬麗皆敗,不因我朝實力不足,皆因有位愚昧皇帝,妄想以大欺小,殊不知落得個滿堂紅,百萬大軍葬於他國,淪為天下諸國笑柄。”
大業十年,恭文帝六十大壽,旬麗不僅未送上賀禮,更潛通東西蜀國,阻礙其他國家入朝。為此,恭文帝大怒並且下詔討伐旬麗,以證大墨泱泱大國之顏麵。
然而,三次討伐非但沒能征服旬麗,反而成為諸國笑柄。大墨作為國際中心的位置也搖搖欲墜。
沈靜宸一驚:“看來陛下勢必要找人開刀了。”難怪會這麼急於召回沈氏父子,原來如此。七年來他一直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卻不知天下發生如此大的變化。
“正是。”閻溟毫不猶豫的點頭,道“皇帝是要拿你沈家開刀,將所有的過失算在你們頭上,以保他天下。”
沈靜宸怔愕,靜靜地看了他一陣,沈靜宸眼底有千絲萬縷複雜的情緒。
他笑了笑,笑意中有著苦澀,神色卻有點落寞:“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閻溟神態恬靜:“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實際行動,”一頓,露出淺淺的一抹笑意,“所謂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福禍由天不由人,”沈靜宸靜靜地看著紫衣少年,隻見他黑沉的眸光倏地變得狠厲,唇瓣上下蠕動,一字一字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平如鏡淡如水的語氣藏著一股霸煞之氣,空氣瞬間凝結。霎那,在那淡然無光的帝皇星旁,猛然出現一顆耀眼新星,稍縱即逝的星光沒能逃過沈靜宸的鷹眸。
沈靜宸莞爾一笑,衝淡了停滯氣氛,“將軍心比天高。”
“與其等施舍,不如自己去爭取。”閻溟笑著拍了拍紫色衣擺,忽地反問一句:“難道不是嗎?”
笑容中帶著說不出的慵懶狂妄自信,一瞬間,隱公子從他不倔的眸中看到一股堅毅。
少年的風華,讓他為之動容。
這時,天邊的帝皇星黯淡無比,旁邊的新帝星閃爍著亮眼斑斕的光芒,沈靜宸眼中的殺氣一閃而逝,看向閻溟的眼神複雜莫名。
“怎麼啦?”閻溟被他看得心頭惴惴。
不就是表明自己絕不被人玩弄於手中,怎麼,難道他說錯了什麼?
“帝王星命數不久矣,新帝星已揚揚升起。”沈靜宸指向上空那兩顆一明一暗的星辰,雙眼黑如墨,白似純,裝著絲絲的憂悒,“客星出而大,其色黃白,望之上有芒角。”
“這是祥瑞的表現,卻是用鮮紅襯托而成。”
閻溟嘴角噙笑,星相之學變幻莫測,未能明確明日後日日後依舊如此,星辰千萬,轉息迅變。
起碼,此刻他是沒有奪帝之心。
見閻溟一臉無畏,沈靜宸心下一歎:“還望望將軍憐憫天下百姓,勿生邪念。”
他依舊無法忘懷十多年前的那場浩劫,宛如地獄般的慘狀。直至今日依舊深深烙印在他靈魂深處。
“如今天下太平,自然不會有戰亂。”一臉風平浪靜下卻藏著陰冷,沈靜宸心中搖頭,不再言語。
夜漸漸地深了。
流星雨過後,天空恢複原樣,不同的是在那層層雲後,隱約能夠看見宛若彩虹般的絢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