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說再見
    “感覺好一點了嗎，靜初啊？”
    陳麗娟端來了剛熬好的熱湯，小心翼翼的為她吹開了上麵的熱氣。張靜初放下雜誌，淡淡掃了她一眼；“還行吧，媽，怎麼是你送飯來了？”雖然她對張靜慧確實沒什麼好感，但以往給她送飯來的不都是她麼？今天，怎麼不來了？
    陳麗娟眉頭輕蹙，歎了口氣道；“那丫頭就是不懂事，說是今天學校要舉辦活動非去參加不可，也不知道心裏怎麼想的，明明姐姐都要……”
    她臉色倏然慘白，捂住了嘴，恨不得在心裏給自己一耳光，她到底是怎麼了，竟然在她最愛的女兒麵前說這種不吉利的事。然後她又想起今天早上的事，醫生的話就像魔咒浮在她腦海裏揮之不去。
    張靜初倒是沒在意那麼多，她就快死了這種事早就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更何況她不是沒有覺察到自己的身體狀況，她隻是裝作不在意。
    因為即使再怎麼在意都是徒勞的不是嗎？
    “那，那你把這些都喝了，媽先出去一下啊。”
    陳麗娟衝女兒歉意的一笑，轉身就鑽進了女廁所。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機，終於還是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那邊響了很久，就在她準備掛斷時，終於有人接通了。
    “喂，張靜慧？”
    陳麗娟臉色陰沉的嚇人。
    “……媽，什麼事？”能從那猶豫的話裏聽出來，張靜慧似乎並不想跟陳麗娟多交流。
    “你姐都病成這樣了，你還有心情參加什麼狗屁活動？”向來陳麗娟都是不說髒話的，但她覺得她現在都快氣瘋了。
    電話那邊頓了很久，接著一個微弱的聲音再次傳過來；“媽，那不是什麼狗屁活動，那是我的夢想。”
    陳麗娟倒吸一口涼氣，劈頭蓋臉又是一頓狂罵；“夢想？張靜慧你還是人嗎，就算你平時跟你姐姐關係再不好，但她現在都這個樣子你就不能多關心關心她？她是你姐啊，你親生的姐姐啊，你媽我的親生女兒啊！”
    聲音吼的很大，都有些顫音了。
    然後又是一段長時間的沉默，就在陳麗娟都快沒耐心的時候，那邊又傳來了一句；“媽，難道我就不是你的親生女兒嗎？”
    那句話，很輕，卻夾雜著細微的自嘲。聽的陳麗娟猛然瞪大了眼睛，僵在原地，捏在手機的手指都在顫抖，半晌，她終於還是吼出一句；“我怎麼會生出你這樣的混賬女兒？”
    然後啪的一聲將手機摔了個粉身碎骨。
    對張靜慧，她確實存在著愧疚，但這些愧疚跟即將失去張靜初的痛苦比起來，簡直不堪一提。一想到她那樣全心全意愛著的女兒就要離開自己，陳麗娟終究還是控製不住情緒的坐在地上，雙手捂住自己的臉，絕望的哭起來。
    --誰都好，誰都好，誰能來救救她的女兒啊？
    ……
    而納特在另一邊的男廁所裏聽的很不是滋味。
    一方麵他很在意張靜初，但另一方麵他似乎有些同情那個總是麵無表情，如木偶的張靜慧了。張靜初說，她跟張靜慧的關係很不好，而那理由他覺得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轉過身，卻瞧見張靜初站在門口望著地板，眼神沒有焦點，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納特想安慰她幾句，卻突然發現一個嚴重事實，他現在正處在男廁所，剛上完連拉鏈都沒拉上！
    “臥槽，張靜初你腦子有病嗎？這是男廁所！”於是某個美國佬揣著被嚇了個半死的小心髒，趕緊轉身拉上褲鏈。
    “啊，抱歉。一不小心走錯了呢。”張靜初卻無所謂的聳聳肩，“放心，我什麼都沒看見，要是真看見了我會自挖雙目的。”
    納特眼角青筋暴跳；“你這是在嘲諷我嗎？”
    她淡淡回道；“我隻是在陳述事實。”
    “行了，行了，趕緊出去，你這變態！”納特一邊推著張靜初往外走一邊繼續嘮嘮叨叨，“下次我會直接拿掃把把你掃出去！”
    張靜初莞爾，語氣卻很悲涼；“沒有下次了。”納特頓住了動作，他抓了抓頭發，想要安慰她卻無從開口。忽然，一條短信提示音從張靜初放在病床上的手機裏響了起來。
    納特眼疾手快，打趣道；“嘿，是不是你男朋友給你發慰問短信啦？快來瞧瞧-”但下一刻，他的表情就僵住了。
    那條短信隻有簡簡單單幾個大字：張靜初，你怎麼還不去死？
    聯係人：張靜慧。
    “這，一定是有人發錯了，剛好跟你同名同姓罷了。”納特繼續裝傻，“怎麼會這麼巧，同時還跟你妹妹同名同姓了。”
    張靜初神色複雜；“她大概是因為剛剛媽打電話的事吧。”
    “但那跟你有什麼關係，她肯定是誤會你了。要不你跟她解釋解釋？”納特趕緊說。
    張靜初卻輕輕搖了搖頭，此刻陳麗娟紅著眼睛從廁所裏回來了。怕被女兒看出她剛哭過，她還特意假裝眼睛發癢揉了好多遍。她對納特打了個招呼後強顏微笑的看了看張靜初；“怎麼了，學校裏的同學給你發短信了嗎？”
    張靜初迅速合上手機蓋，親熱的挽住母親的手臂；“恩，無聊的笑話而已。”
    陳麗娟欣慰的摸了摸女兒的頭；“多看點笑話也不錯，你就該多笑一笑。”
    就這麼又絮絮叨叨了好一陣，張靜初盯著外麵的天色；“媽，你該回去了，現在還沒吃飯吧？早點回家吧。”
    陳麗娟戀戀不舍的點點頭，剛走過門口又轉回來不放心的叮囑道；“要是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記得一定要通知護士，別嫌麻煩知道嗎？”
    “知道了，媽，你走吧。”
    “那我走了？明天再來看你……”
    “恩。”
    然後在目送陳麗娟離去後，納特看見張靜初掏出手機果斷的將剛剛那條短信給刪除掉了。
    “我說，你幹脆還是跟張靜慧解釋解釋吧？”
    他總是覺得，在張靜初的內心裏她還是挺在乎張靜慧的，雖然這人嘴上不這麼說，但她的行為已經很清楚的表現出來了不是嗎？老是被人這麼誤會，她心裏就不難受？
    “我已經習慣了。”
    是啊，她已經習慣了。早在很久之前，她就已經習慣了張靜慧看她的目光。
    小時候她不明白，但現在她似乎懂了。那是妒忌，更是恨意。恨她奪走了屬於她的母愛，恨她奪走了屬於她的父愛，更是恨她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從那個時候起，她就該懂的。
    思緒就像斷掉的風箏，飄的越來越遠。直到一股鑽心的痛感撕裂了她的身體。
    她猛地弓起了身子，雙手下意識的壓緊了自己胸腔的位置。她的瞳孔逐漸放大，喘的越來越凶，額頭上的虛汗更是冒起。
    “張靜初，你還好吧？”納特有些慌，他爬下床跑到張靜初麵前。
    “沒……咳咳咳，咳咳咳……”一陣狂咳緊接著又是止不住的嘔吐感，張靜初感覺再這樣下去她就要把自己的肺咳出來了。
    “喂喂喂，張靜初你可別嚇我啊，張靜初？”她緩慢的抬起頭，納特都能清楚的看見她眼睛裏充斥著的血絲。
    “喂，傻小子快點叫護士來啊，她白血病發作了！”旁邊的老爺爺吼了一句，納特這才慌不折路的連滾帶爬的按下了床邊的緊急鈴。沒過多久，被病痛折磨的死去活來的張靜初就失去了意識，並被迅速抬上了擔架送進手術室搶救。
    納特呆呆的看著，手上還殘留著失去意識前張靜初握住他手的溫度。明明已經那麼痛苦了，卻仍然強忍著對他露出了一個短暫的，幾乎就快被忽視的笑容。微微張啟的嘴唇在他耳邊述說了一句近乎殘酷的話語。
    同時隱約的，在誰都沒有察覺的時候，張靜初影子裏那團黑色的東西整個已經跟本人越來越相似。
    “使徒就要出來了。”顧宸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沉聲道。
    納特轉身看他，兩人臉上再也沒有露出以往那般輕鬆的表情。
    他忽然湧出一股衝動。
    能不能讓他也一同去宰了那叫使徒的什麼玩意呢？
    --她說；“要說再見了呢，納特。”
    ※
    作者；如果納特很深情的對你說“我跟你的區別隻有那麼一點，真的就隻有那麼一點。”，你覺得他指的什麼？
    顧宸（仔細思考）；胸部？
    作者；你贏了。
    納特；……
    PS；下午被人拖去雙排於是碼文碼的有點晚了真是抱歉。另外作者君今天晚上要去爺爺家，後天才能回來，所以就推遲到後天晚上更吧。話說我寫這章也寫了好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