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競夕轉醒之後的第一眼，看到的人不是汐漣，而是豔瑟。那個嘴角噙著吊兒郎當的笑容的男人拿著一塊手帕擦他裸露的胸膛，讓競夕不自覺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坐起來靠著背後的床頭，盯著豔瑟。而豔瑟隻是把擦熱了的手帕放在涼水裏浸了又浸，絞幹之後貼在了他的額頭上。
    實在是從豔瑟臉上盯不出來什麼，競夕無奈的歎氣，問道：“你來這裏幹什麼？”
    豔瑟答道：“來看你啊~沒想到多日不見，你更生的我見猶憐了。”
    競夕冷冷道：“你是找死不成？還是說幾日沒挨揍皮癢了？”
    豔瑟掩口道：“喲~幹嘛這麼凶。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便是了。”他從袖口抽出一封信遞給競夕，勾起一抹笑。“喏，殿主交代給你的事情就在這信封裏了，你看看吧。”
    競夕三兩下拆開信封，隻見一張白紙上畫著一棵青竹，橫躺在地上。淒淒慘慘的樣子看不出一絲生機，滿目都是死。競夕呆呆的愣了好長時間才抬起頭來看了豔瑟一眼，收了信。豔瑟見此，再叮囑了幾句便要離開。走到玄關剛打開門，背後就傳來淡淡的話語。
    “為何？”
    豔瑟回過頭，競夕臉上沒有表情，也沒有什麼能感覺出來的東西。豔瑟道：“青竹是我們要找的人。”
    競夕道：“她不是凶手。”
    豔瑟道：“她知道的太多了……”
    競夕道：“你也知道的很多。”
    豔瑟笑道：“可我是閻羅殿的人。”
    競夕不語，他攥緊了的手慢慢鬆開，點了點頭。豔瑟離開了，他起身從旁邊的架子上拿起衣服穿，然而看到在褂子底下壓著的染了血的蘿衫，競夕手一鬆，褂子落在地上，飄落的姿態像極了與某人初次相會的那景。無聲響的歎息自唇邊緩緩滑過，競夕站在架前，這明媚的陽春三月，竟然冷的糝骨。
    無妄樓的後花園，按照四大花魁的名分分成了四個庭院。墨蘭推開青竹園的門，細細碎碎的羊腸小道穿插在竹林裏，落滿了竹葉的路麵踩上去軟軟的，聽不到半點腳步聲。密密麻麻的竹子林立，轉了幾個圈，才看到在小路盡頭的一個蓮池邊上，汐漣半趴在一塊石頭上，伸出手指，與水中的錦鯉嬉戲。感覺到背後有人，汐漣回過頭，淡淡一笑。
    “你來了啊……朔月。”
    墨蘭也淡淡一笑，應道：“嗯。樓主有事想找你，但是卻找不到你人，我想著你是不是在這裏，就尋過來看看。”
    汐漣笑，把手裏的點心掰碎了撒在池子裏，墨蘭走過來坐在她身邊，和她一起喂魚。
    “競夕不是刺殺小長老的人。那份丟失的情報也不在閻羅殿手裏。你們大可以放他走了。”汐漣忽然道。墨蘭掏出絲絹擦了手，道。
    “他不能走。”
    撒食的手一停，收了回來。
    “為何？”
    墨蘭道：“樓主說，不能留他活口。”
    汐漣沒說話，她把頭偏了過去。不再看墨蘭。把剩下的點心掰碎全部撒進池子裏，又扯了兩瓣蓮花瓣放在嘴裏細細咀嚼，好一會兒，汐漣才又開口。
    “樓主，是不是查出了什麼？”
    墨蘭頓了頓，點點頭。
    “競夕知道了你的身份，要殺你滅口。如果不出意外，今晚上他就會動手。”
    汐漣淡淡道：“樓主還說什麼了？”
    墨蘭從懷裏取出一個小藥瓶，遞給汐漣。
    “這是輪回丹。取一顆放在溶在酒裏喝了，就會四肢僵硬假死過去，六個時辰之後就會自然蘇醒。樓主叫我把它拿給你，以對付他在你酒裏下毒。輪回丹會在一炷香之內發揮效用，你好好把握吧。”墨蘭說完，起身離開。汐漣拉住了她，道：“你去我房裏，把那件繡了鴛鴦的喜服拿出來。另外，叫梅子給我備一壺上好的花雕。”
    手鬆開了，又回到那微涼的池水裏數著斑駁的春光，墨蘭走出青竹園，踏進前樓。熱鬧非凡的大廳內歡好嬌笑迎來送往的聲音層層疊疊此起彼伏，幾乎從不停歇。與那寧靜的竹園相比，這些聲音，竟然刺耳的狠了。
    墨蘭隻是上樓進屋，對那些，充耳不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