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再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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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眾人散去,薄瑛慢慢轉過身,淡藍色的衣袂輕翩,幽冽的眸中透出一絲清傲風采:“豐年玉,你還有何話要說?”
“既願指點,說明你本就有心,何苦兜這麼大一個圈子?”豐年玉應道。
“這麼久,你終於變聰明了一點,不像以前隻會蠻幹,傻得像個白癡。”
“因為認識你這麼久,我也能了解你一點了。”豐年玉濾過他的“諷刺”,對答如流,“若你無意,肯定早把我們趕走了,豈還有那麼多廢話?薄瑛,我想知道你是否有苦衷。”
“或許……天意如此,該來的總會來,想避卻已是不及。”薄瑛神色有絲悵惋,手裏不知何時多出一株瑤草,隨手輕揚,瑤草即化一小陣雲煙褪散,如枯萎的生命不複存。
“除了要求我留下,不知還是否有其他能效勞的地方。”豐年玉有些抱歉。
“嗬,算你有自知之明,你欠我的可不止一份人情了。”薄瑛慢悠悠地說。
“豐年玉謹記於心,日後必當傾力報答。”
“不敢當,你的心屬於天下人,若要報,就盡你所能造福武林吧!”薄瑛婉言,話鋒一轉,“但在答應入世之前,我要你把那個人請來浮嵐暖翠見我一見,否則一切免談。”
“何人?”
“驚鴻一夢付驚鴻。”
“付驚鴻!”豐年玉無端一驚,“傳聞中飄渺之洲的驚鴻閣主人?你居然跟他有交情?”
“交情?”薄瑛細細思考了下,“勉強算是吧!”
“薄瑛,你……你確定要見他?”豐年玉小心試探地問,不是故意挖坑給他跳麼?一個飄渺之洲就已非常難尋,更何況驚鴻一夢人如其名,神龍見首不見尾,當今世上真正有幾人見過?即便有幸到達飄渺之洲,若主人不願召見,那也是徒勞,尋不到他蹤跡,根本無計可施,這還妄想把他請出來,簡直癡人說夢。
“嗯,這是考驗你心意的時候,能不能請來端看你誠意了,我是幫不了忙的。”薄瑛一副悠閑自若的神態,怎麼看都像故意為難。
“好吧,我……試試。”豐年玉無奈應下,並沒多大把握,任務非一般艱難,但轉念想想,如果成功了,便有可能連同付驚鴻一並請出,共對即將來臨的武林風暴。思及此,他不覺恢複了些信心和動力,不管怎樣,這項舉動值得一試。
出來浮嵐暖翠,外麵的世界依舊銀裝素裹,寒風朔朔。豐年玉仔細收好一方紅帕包裹的薄瑛給他的信物,做了一番說明後,便要與宿雲行分別道揚鑣。赫軒求之不得,大大鬆了口氣。
臨別前,豐年玉不忘囑托宿雲行,務必將憶風雪平安送達降婁院,此去路遠,萬望保重。又關照地給了他幾顆解毒丹藥,關鍵之時可用於保命。原本豐年玉並不用擔心宿雲行的能力,隻是現今不同往日,之前聽說宿雲行身中劇毒,他便已猜到其中幾分真假,可心裏仍是莫名難安,越想越擔心,這才匆匆忙忙趕來。當宿雲行決定帶上半途出現的少年時,那種不安感愈發強烈了。
豐年玉不信宿命,隻不過他很惜命,尤其是身邊人之命。五龍幽華世代行醫,也曾救濟萬民,這份醫者之仁似是他天生的覺悟。他經常告誡自己:君子博愛,醫行天下。但他也是人,從某個角度來說,是跟別人沒什麼差別的普通人,是普通人便會有私心,而他對宿雲行的私心等同於他心中所懷的天下蒼生,抑或……比那還要重。
“宿雲行,完成任務之後,我會循著梅花釀的酒香去找你,你不要自己偷喝完了。”斜飄的雪花中,豐年玉笑侃道。
“好,梅花樹下,我等你,”宿雲行難得認真,雖然看起來還是不能信服人,“你若不來,我就走了。”輕飄飄的一句話,聽不出半分分量,那麼無所謂,好似一點也把對方的真誠放在心上。
赫軒十分不滿,視他人的付出為無物,跟這種沒心沒肺的人談交情,根本可笑,為何少尊一再不願放下?就因為宿雲行曾救過他的命嗎?但若是要還恩,這些年間種種,也早該還清了。況且宿雲行現在生龍活虎,過得比誰都瀟灑,少尊根本不需要覺得虧欠什麼。
真實情況如何,豐年玉心中自明,執著於他,不僅因為理解,更為那段結交之義、莫逆之情,早已超越了恩。他不在乎他藏有多少秘密,隻求兄弟平安。他平安,一切便好。
目送好友在雪中走遠,豐年玉收回視線,翻身上馬,一勒韁繩,轉往相反的方向飛馳。赫軒策馬跟上,知這一趟不好走,飄渺之洲,茫茫無處尋,為尋其蹤,少尊最可能會去求助的對象,應是薄瑛所提示之線索——隱遁在畫字樓的玄樸老人。
畫字樓,畫字測命,據傳樓中常住幾位神秘耆耋,均年逾過百,擅測字問命,更有卜算未知之能,曾引江湖中不少人士慕名而來,或為名,或為利,或求指點、討問時運等等,目的不一,卻鮮有人入得中閨,窺其真貌,是以無功而返者居多。畫字樓周圍不但有天然地瘴,亦設詭陣輔之,樓中主人修為也難揣測,由是常人不敢輕犯。
神秘的畫字樓,唯一為外人所了解的便是一名叫做“樓蘇合”的女子,她曾是玄樸老人收養的棄嬰,天資聰穎,年少時不費多久便習得眾耆耋真傳。隨著年紀長大,樓蘇合待老人如親,孝順有加,然玄樸老人認為畫字樓終非其歸宿,再留對她武功精進也無助益,不如外出曆練,尋覓善緣,若可結善果,不枉人世一遭了。
樓蘇合聽從老人之言離開畫字樓,卻因自身美貌,一度挑起數多爭端,曆經幾場悲歡後,心灰意冷的她開始尋仙問道之路,專心修行,自此淡出江湖,無人問津。
前往畫字樓,赫軒心裏很沒底,雖然玄樸老人是他們目前所知唯一與付驚鴻有過接觸的人,那也是久遠之前的事,時隔太長,難保他確否有飄渺之洲的線索。倘若依靠其測字之術,又得幾分可靠?江湖傳言本就無據可循,畫字樓是不是真有那般玄奇,去闖上一闖便知。
欲找付驚鴻,隻能暫寄希望於玄樸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