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雨，剛把窗簾拉上，門就啪啪響了起來，林顧站在前麵。水一滴一滴從他發尖滑落，打在地上濺起一陣灰塵。手上抱著一箱啤酒就這樣傻傻的站在門口，笑得眉飛色舞。“我要和末蘺離婚了。”
    我啥也沒問，把他一把扯進來，和他一瓶一瓶的喝著。直到樓下商店老板帶著臃腫的身體在店裏轉了一圈後，堆著笑容滿臉可惜的告訴我們，酒都被我們成功買完了。當然推羹換盞的結果就是我倆都醉了，一攤爛泥，吐了一地。
    “要，要是她真不要我了。你……你會……要……”林顧努力搖了搖腦袋，睜大眼睛看著我。“什麼？你說什麼！”隻記得林顧說得很認真，而我卻實在昏昏欲睡，聽不清他的聲音，隻對他一個勁的傻笑。然後的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兩人都趴下了。
    不知道在桌子上躺了幾天。醒來時一陣恍惚，陽光透過厚厚的窗簾灑落下來。看了看時間七點二十。起身一把把窗簾拉開，甚好的陽光快速刺了進來，藏在黑暗中許久的眼眸一陣生疼。拿手遮了遮，眼睛才慢慢恢複。屋裏一片狼藉，酒瓶散落一地。地上除了酒瓶，居然不見一絲嘔吐之物，沒想到我倆從大學練出的酒品倒讓我收拾起來省了不小心。收拾完，喝了幾杯水清了清腸胃。
    回頭發現陽光下的林顧還在深睡著，漸漸適應陽光也慢慢安靜下來，一動不動。蓬鬆的頭發有些淩亂的趴在額前，襯托著那張幹淨白皙的臉，雙手搭在眼睛上以掩蓋陽光的侵擾，口水流了一桌。像個孩子般，和著清晨陽光顯得那麼靜謐安詳。把他輕輕抱了起來，放回床上。沒想到這家夥趴在我身上就是不肯下來，嘴裏嘟囔著我的名字，一遍一遍的，折騰了半天才搞定。不過倒是發現他最近消瘦不少，本就不重的體重越發輕盈了。
    忙好一切，拿出手機很是嚇了一跳，二三十個未接電話。不過卻隻有兩個人，一個末蘺一個是淩項。猶豫了一下，還是先給淩項打了過去。
    “你他媽死了！人間蒸發了！班都不知道上了，我真該炒了你！”意料中的咆哮。
    我笑了笑：“你舍得嗎？我可是打著手電筒都找不到的五好員工啊……”
    電話那頭微微歎了口氣：“自己看看幾天沒來了，還五好員工？要是沒事了就早點來公司吧，最近……忙著呢。”
    估計公司真出事了，不然淩項這種天天不斷找機會占我口頭便宜的人不可能這麼輕易的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換了身衣服，出門前再看了看抱住自己的林顧，想了想還是打了個電話給末蘺。
    “林顧在我這，你要是有時間就來接他回去吧。”“嗯。”“鑰匙還在老地方。”“嗯。”不過兩句對話，就相顧無言了。
    “那……，我先掛了，公司還有事。”“嗯。”又猶豫了好久，手指才碰到掛斷鍵，耳邊已是一陣嘟嘟聲，放下手機，在門口站了半天，回頭望了望臥室。好像記得林顧醉倒之前對我說了什麼重要的話，我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又或許隻是我酒後的幻想罷了。敲了敲腦袋不再多想，回過頭。而外邊似乎起風了。
    “說說你這幾天到底幹嘛去了！”淩項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眼前這位從來隻穿西裝打領帶的男人幹練的臉上滿是倦意。還有心情罵我，證明事情還不是太嚴重。
    “哦，家裏人出了點事。”
    “家裏人？你不是早就成孤家寡人了嗎？莫非，來了滴血認親，失散多年的弟弟？然後抱著你要分財產，”男人摸摸鼻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那就肯定是出了個私生子，人家母子倆哭著鬧著要你娶她！未必你…………”淩項天馬行空越說越起勁。
    是啊，不知不覺就把林顧和末蘺當做家人了。大學四年，出來之後就也就剩他們倆了。一同進校，一同出校，一同混到今天。回想起那日的天也如同今日般，陽光灑落，透著微風……
    也許是受到上半年學生運動的影響，學校裏一片低落。到處都是絕食般的絕決，還有軍隊鎮壓般的冰冷。望著校門口卻一掃憂鬱。
    靠！那邊又一群花癡學姐圍著一個該死的小白臉。不過，好像小白臉向我這邊走來了。
    “學長，你知道新生公寓怎麼走嗎？”放著那麼多學姐不問，偏偏來問我。嘿嘿，這是你自投羅網的，怨不得我啊。
    “你是那個宿舍的？”“250啊！”小白臉笑得一臉燦爛，一雙狐狸眼顯得人畜無害，清秀的臉配上一身花花綠綠，活一隻公孔雀。
    唉！爹媽給了個好皮囊卻沒給個好智商。看看住的宿舍號就知道了。
    “真的啊，這麼巧！我也是250的，咱們以後就是室友了。當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不可以先借我點錢。我回去就還你。”在我各種浮誇各種下三爛的演技下，居然還真騙到小白臉二百快。今天的飯總算有著落了！而小白臉則一臉感激的按我臨時編出的路線走了。
    “對了，忘了問你的名字！”小白臉突然回頭，嚇得我忙把錢往兜裏揣。“方愛國！”小白臉聽到後楞了一下，然後笑得東倒西歪。“愛……愛國……哈哈哈。”聳了聳肩，沒再理他。大步向前走去。
    方愛國絕對不是我臆想出來的假名，而就是本人。一個隻記得白磚加修女的孤兒。每天的生活不是在搶同齡的東西就是在騙新來的，以至於天天不斷有人向院長打我的小報告。院長每天護著他殘缺的胡子也巴不得我消失，隻要一有人來孤兒院認領，我總是第一個被推薦的。
    直到有一天，我狠狠咬下了一個女人的胳膊，女人哇的一聲就大叫起來，院長連忙跑過來拉我。一邊拉一邊說好話，我就是不放。然後就是一邊拉一邊打，我還是不放。女人的一塊肉被我硬生生咬了下來，鮮血直流，抹了我一臉。然後我就一勁的笑。滿臉猙獰，血好像是甜的。他們都說我瘋了，這孩子不能養了。院長卻一句話也沒說隻對著我歎了無數次氣，拿起我的那隻手放在他被我剪得早已不成型的胡子上。摸了摸我的頭，把我關進了小屋子裏。
    餓了兩天，出來時奄奄一息。而我不痛不癢，繼續為非作歹著。隻是院長的那片胡子終於成型了。沒有人再敢惹我，生怕自己的胳膊什麼時候也會少塊肉。小報告依舊不斷，卻再也不會讓我出去等人認養。
    永遠記得我在小屋子裏的兩天，向外探去卻一片蔥綠……
    苦笑幾聲不再多想。有些東西是拿來回憶的，而有些則不能。握著小白臉的二百快錢去外邊混了幾天，回來時就所剩無幾了。走在半路上，突然想起自己居然還不知道住在哪個宿舍！我果然是越老越不中用。
    漫無目的在學校亂轉，卻突然看見小白臉！趕緊轉身向前走……“愛國！你等等我！”什麼，我什麼都沒有聽見。該死的小白臉居然比我跑得快。
    “快，跟我回宿舍。”還沒等我回話，小白臉拖著我就跑。2……250，我被小白臉拉到了250？而且居然竟然上麵印著我的名字：方愛國，五號床……天啦！我……他……他……你……他媽真倒了八輩子黴。
    “這幾天幹嘛去了？一直沒回來。我就睡你上鋪，”小白臉一個人噼裏啪啦就開始倒豆子。“哎呀，我今天真不該出去的。這兒空氣質量太差了。對了，你還不知道我叫什麼吧！我叫林顧。樹林的林，相顧無言的顧。”
    哼！該死的小白臉名字也比我好。敲了敲他的頭，隻能認命般進去了。唯一幸運的就是小白臉似乎忘了我借的那兩百塊錢，我也樂得清閑沒有再提。小白臉很不喜歡我為他取的那個稱呼，卻也無奈接受了，哼哼兩聲不再抱怨。
    “誒！誒！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一聲咆哮眼前的男人終是把我從幻想中拉出來。其實和淩項的相遇也是充滿巧合，畢業後最落魄的時間遇到了他。
    剛畢業的我們，一起擠在那個不足幾平米的房間裏。吃了上頓沒下頓，結果末蘺和林顧都雙雙離開了。剩我孤家寡人的，每天滿大街的亂跑意外的遇到了他。二人一拍即合辦了這麼一家不大的公司，說是公司其實不過七八個人……
    打住了跑馬的思緒，發現淩項已經走到了自己旁邊。“坐吧！”男人用眼睛示意我身後的椅子，一杯濃茶也遞到了眼前。“你……”和茶一起出現的是一張轉讓書，“簽了它吧。”剛剛翻開幾個碩大的字就震得我一陣驚慌，杯裏的茶水灑落一身。
    男人看著疑惑的我，對我做了一個噓的姿勢，修長的手指透過白光刺得眼眸發疼。低頭再看看那份股份轉讓書，隻要寫下我的名字淩項的全部股份就是我的了。想了想，還是瀟灑的寫下自己的名字。
    看到我寫完，男人就兀自笑了，潔白的牙齒熠熠生輝。“沒事了吧……”我起身拍了拍衣服。男人點了點頭“沒事了，可以回去了。”走到門口又不放心的轉頭看了看淩項，淩項擺了擺手，摸摸鼻子坐回了椅子上。對於淩項我是無理由相信他的，公司技術是由我來，而管理對外都是他的拿手好戲。
    在公司轉了一圈發現沒有其他問題就去超市買好便飯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