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年沉默的讓皇帝在一旁太監宮女微微瞪大的眼眸之下用濕帕子給他擦著臉和手。
    到底不是親生父親，無論皇帝做什麼，紀年也沒有那種儒慕之情。
    有的，隻是。。是什麼？
    隻想能盡量多一點的時間能看到他，便什麼都不顧了，自己走回了這個關著洪水猛獸的黃金牢籠。
    紀年在心底為自己這個魯莽的決定而批判自己，麵上卻是半點不顯，誰也不知道這個垂著眼眸像樽擺設似的安靜的坐著的孩子心裏在想什麼。
    皇帝又用幹帕子給紀年淨了手，才收回微傾的身子，在座位上端坐了。
    紀年抬眼看著桌上的珍饈，思緒又有些飄遠。
    他第一次能自己吃飯的時候，對古代的飯菜還是有著憧憬的。結果，就算是被人人羨慕的宮廷禦食，其實隻是好看而已。為了最大限度的保留營養價值，禦廚可是用盡心力。
    看著是極好的，聞起來也還算美味，可一放進嘴裏。。。這味道便無論如何想象也沒有辦法忽視。
    實在是太難與其相貌匹配。
    但味道，還是能入口的，說不上好吃，但也絕對不難吃。
    可能就是因為之前的憧憬和想象太過美好，所以一下子被真相摧殘了，簡直接受無能。
    皇上的膳食並不是像世間傳言的那樣，至少這裏不是，而是由禦廚精心搭配的營養餐。
    絕對的符合養生的最高要求。
    分量也不是很多。桌子上雖然擺著六個菜盤子，但有三盤是精心烹製的素菜，不見油光，分量也是極少的，可能夠紀年滿滿一口，擺的極有美感。
    一碗清澈見底的不知道什麼熬製而成的隻夠紀年兩大口的湯，也是沒有油光的，裏麵飄著一粒枸杞子，一顆桂圓，幾縷不知道什麼的透明物體，極像銀耳。
    一盤可能是幾塊不知是什麼動物的肉和幾樣什麼蔬菜混著的顏色鮮明的菜，都被切成大小一致的丁，看上去讓人很有胃口。但是看上去就像是用紀年上輩子他家用的中號的那種不鏽鋼湯勺倒扣在碗裏一樣，也是極少的分量。
    另一盤是用疑似牛肉炒成的，算是唯一的葷菜了，牛肉看上去和放鍋裏過了一下油就撈出來的模樣，極嫩。
    但紀年以前就對幾分熟的牛排沒有好感，即便他喜歡吃牛肉，也是要全熟的，現在這種超前的做法讓他有些不想去碰。
    紀年在皇帝看過來的目光之下拿起筷子，夾了一筷子他麵前的蔬菜。
    放進嘴裏，還沒有來得及嚼一下，他就想把它吐出來。
    是苦的，有點像是苦菊的味道。
    他上次出宮之前，為了不為人知的秘密，也是為了自己的胃，每餐都是他自己親自去禦膳房指點的，雖然沒有動手，但味道也是差不離的。
    但今天他才剛回來。。沒有來得及，這一餐讓相較皇帝來說相當重口味的紀年吃的很不舒心。
    他不是很注重口腹之欲，但能讓自己舒心點，幹嘛非要受罪呢？
    於是在紀年第二天中午擺上自己做的飯菜，而皇帝沒有反對的情況下，以後的飯菜都是由紀年做出來的。
    雖然他還是不能掌控火候，但禦膳房的那些人豈是擺設？在紀年表示自己做飯時，他們當然是極有眼色的按紀年的吩咐切菜，洗菜，控製火候。
    把這一占據人生中不小分量的工作攬下來之後，許是心情變好，紀年的病也大好了。
    因著紀年自己心裏有鬼，跟皇帝他也盡量保持距離。
    不再像以前那樣每天演戲，在別人尤其是皇帝眼裏便覺著太子被人擄出去找回來之後變得有些沉默寡言。
    至於其他的，別人隻覺得太子跟皇帝之間沒有那麼親厚了，別的倒是沒有察覺。
    皇帝日理萬機，沒有空去關心太子的內心也是理所當然。
    事實是他怎麼也不會跟太子說的。
    皇帝心虛，也就沒有去在意紀年對自己的“怠慢”。
    反而在紀年同意之後帶了他去旁聽早朝與議事，當然除了紀公公，別人是不知道的。
    因為紀年是坐在朝堂下麵的密室裏，別人看不到他，他也看不到別人。
    所以，紀年在無聊之下便躺在寬大的椅子上，撐著腦袋睡著了。
    皇帝下朝之後親自來接他的小太子，便發現對方正睡得香甜。
    也是，對一個半大的孩子來說，淩晨起床本就是一種折磨，更何況還要聽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沒有甩他麵子離開已經算是不錯了。
    皇帝都對紀年的要求真的很低。。
    紀年睡的正香，夢到自己正在吃牛肉幹。吃著吃著突然從天上掉下來一大塊香噴噴的牛肉幹。紀年毫不猶豫的抓起比較好下口的地方，咬上去，嚼了一下。好硬，用力。
    “嘶”皇帝輕輕的吸了口氣。
    沒有想到懷中的小人兒還是一隻會咬人的野貓。
    紀年睜開迷糊的雙眼，還沒有反應過來。
    抓住皇帝剛扯出去還沒有來得及移開的手指，放進嘴裏舔了一下。
    把冒出來的那點腥甜的血吞下肚，順便給受傷的地方抹了一層“藥”。
    皇帝似是被驚住，沒有反應。
    紀年吐出手指，揉了揉眼睛，視線清明了。
    嗯，他絕對不是故意那樣做的，隻是人還有點迷糊，加上他又受傷了。嗯，很正常的反應。他自己的手指刮破點皮，他也會下意識的放進嘴裏的。。。
    紀年安慰完自己，也不敢看皇帝的臉色，垂著腦袋往皇帝懷裏鑽。
    皇帝下意識的把差點摔下去的紀年抱緊了一些，看了一眼露在外麵的紅紅的耳朵，沒有吱聲。心裏卻有點可樂。
    皇兒這是害羞了麼？哈哈。皇帝一路心情愉悅的抱著季槐從密道回了寢宮。
    還好他不喜人跟著，就算有人也是紀公公，要是像電視裏那樣，走到哪都一路儀仗跟隨，遲早會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