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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年“看到”自己在現代已經死了。
    家人把他骨灰灑在海裏,這算是在無意中圓了紀年的夢想。
    弟弟很努力,大學畢業後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養活他自己和爸媽還是沒有問題的,偶爾帶他們出門旅遊,很盡心。
    雖然一家人躋身在小小的兩居室的出租房內,但是看起來很幸福。
    老家的房子被親戚賣掉瓜分,雖然很氣憤,但是爸媽一直都很老實,確實欠了他們的錢,算是一筆勾銷,徹底斷了往來。
    大伯父家的那幾個姐姐,都很出色。
    二伯父一如既往的在城裏當著不大不小的官,不管農村老家的“雞毛蒜皮”。
    小舅成了大肚便便的暴發戶,年過四十的未婚大舅還在大舅媽與房子之間糾結。
    二舅已經被生活壓彎的背脊更加彎曲,有點向外公靠攏的趨勢。
    外婆每天總會去外公閉眼的房間的床上靜躺片刻。
    紀年很意外。
    自己一點激動的感覺都沒有,比局外人還要局外人。
    他之前很恨那一家子,從頭到腳,每一個人,他都沒有辦法去喜歡。
    紀年知道自己精神很不正常,如果不是因為在親人身邊工作,紀年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模樣。
    其實,過去的自己,明明應該是一個乖張狠戾的怪胎才對,可是沒有一個人發現他的不正常。
    所有人都隻在乎自己,從來不會替別人著想。
    他所在的家庭以及親戚群體,都是很奇怪的、冷漠、自私的人。紀年從小就在心裏想象著某一天弄死他們的景象長大,他想過很多的方式,辦法。
    最終,他還是沒能實施。
    因為每一個人都會有好的時候。
    就算是上帝,也沒有資格擅自決定他人生死。
    更何況自己不是?
    那個偏執,極度渴望關愛和幸福的孩子,跟那個理智,沉默的人從來都是分開的。
    他就像得了人格分裂,但理智在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一直占著上風。
    他看起來很正常,除了不怎麼說話。
    身邊的每一個人都說他很溫柔,那是因為他不想讓別人知道真實的自己。
    那個總是被欺負卻一聲不吭的孩子,其實是一個很好的演員。
    不想還口,因為怕忍不住動手。
    不想還手,因為怕停不下來。
    那個看上去軟弱的孩子,其實有著過人的冷靜和凶狠。
    一旦動手,將會是你死我活的結局。
    而生活中的那些瑣事,實在是沒有必要為此擔上一輩子,所以他從小一直很正常。
    而現在,他有了一個在一定程度上不必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的身份,不像以前那樣的微不足道。
    他有了一定的權利,能力,正好可以借用“反擊”這個理由,徹底的釋放自己。
    誰讓自己太“弱小”,誰又能規定,小孩子就不該為自己報仇!
    這一切,都還隻是開始。
    所有陷害過自己的人,都該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
    所有的利用,都是因為我心甘情願,而現在,我要開始討回該有的報酬了。紀年睜開眼睛,看著視線裏華貴的床幔,心跳加快,那種不知從什麼地方蔓延出來的快感讓紀年像吸食了藥物一般的飄飄然。
    前所未有的舒適感讓紀年產生警惕。
    “醒了。”
    聲音裏的那些毫不掩飾的怠慢讓紀年想起自己這是在皇帝的寢宮。
    那道極度冷淡的視線鎖定著紀年,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神遊天外。
    紀年轉頭看向男人,可能他一直以為的是錯誤的。
    自由到底是什麼?或者說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他一直在逃,以前是,現在是,將來還是,在逃什麼?
    他希望一切關於自己的決定都能自己做,不受幹擾,不妥協。
    那在哪裏又有什麼區別?
    心若自由,牢籠也關不住,心若不自由,天下乃至宇宙又和牢籠有甚區別?
    一直以來,都是自己在畫地為牢。
    皇帝有種眼前人突然變成另外一人的錯覺。
    他變了。
    在一瞬間。
    眼神,氣質都變了。
    很不可思議,這個孩子眼中之前彌漫的死氣消失了,整個人的氣質變得淡泊,讓他整個人都顯得虛無。
    像是頓悟,又或是超脫。
    皇帝很不解。
    “真的沒有發生別的什麼?”皇帝再一次麵對著空氣發問,疑惑重重。
    沒有人回答,皇帝也許沒有期望有人回答,轉身離開。
    黑暗中有什麼東西延伸出來,又消失在空氣中。
    紀年已經好了大半,不止是靈魂。隨著他的醒來,不知道那神醫用了什麼辦法,壓製了他身體的毒素,腿也好一些了,可以不用借助外力行走一刻鍾左右,但始終不是長久之計。
    並沒有根治,紀年很清楚。
    自由來的如此的突然,容易。
    不知哪裏冒出來一個世外高人,自稱有能力治好紀年,條件是必須跟他一起離開去世外之地。
    紀年坐在馬車上,軲轆的車輪聲讓他有些心慌。
    心裏竟產生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紀年閉上眼睛,在心裏想象著龍騰殿的模樣。
    不是,無論怎麼回想,都找不到。
    找不到那個溫暖的懷抱,那抹溫柔的身影,那縷柔和的視線。
    突如其來的思念鋪天蓋地將紀年淹沒。
    那人認真的批閱奏折的模樣,慵懶的躺在貴妃椅上閱讀的樣子,似笑非笑的眼神,很是迷人。
    紀年喜歡他。
    車門被打開,習慣昏暗的眼睛被強光刺激,下意識的閉起。
    “到了。”馬車外站著的男子讓紀年意外,他還是穿著短褐,粗糙的衣裳卻被他穿出一種隨意高雅來。一雙細嫩的玉手,纖細有度,紀年被他身上閑雲野鶴般的氣息迷惑。
    “小太子,你可以叫我遠之。”
    紀年沒有做聲,自己雙手撐起,坐上車上的輪椅。
    自稱是遠之的男子搭上木板,上車走到紀年身後推著輪椅下車。
    紀年覺得他變了,變得有些細微的不一樣,但具體是什麼,又說不上來。
    對方還是一如之前那麼溫柔。
    很用心,茶水還是正好可以入口的溫度,屋子收拾的很整齊,不空也不擠,恰到好處。
    紀年不知道這是哪,但明顯不是上次來的地方,這裏離皇城更近。屋子不是單獨的一座竹屋,是木造的四合院,四周不是竹子,是各式花叢和果樹瓜藤。
    屋外不遠處有涼亭,還有一個看起來是新做的秋千架,搭在涼亭旁的一棵大樹下,茂密的枝葉遮住了初夏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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