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高似乎隻有一米多點，臉摸起來肉鼓鼓的嫩滑，嘴裏的蛀牙不見了，小丸子發型黑亮濃密，再不是入獄後的過早白發，白嫩的手小小的，校服袖子上有好幾滴墨水印，初中時候我的一定在想，如果傭人洗不幹淨，就扔了換套新的。
    這時候的我，還隻是單純地任性耍大小姐脾氣而已……
    啪！一本書狠狠砸在我頭上。暈暈的疼痛，隻見一個少年走到我身邊，撿起地上的書，看也不看我一眼，朝門口跑去。
    “來玩呀，繼續！”原來他們在瘋打。
    濃密的劍眉，臉有點方方的，即使在笑的時候也眼神銳利。這個人很眼熟，可是想不起來……
    “嗬嗬，程靜快被打哭了！”
    “繼續打繼續打！”
    “最討厭這種潑辣任性的女生！”
    “看她不順眼！”
    “俞子陵，你把你未婚妻打哭了，哈哈！”另一瘋打的男生笑。
    俞子陵！這個用書本打我的少年竟然是俞子陵！他是爸爸幫我訂的未婚夫，可是囂張跋扈總是欺負我，我也討厭他，高三時終於解除了婚約。再後來聽說他繼承了家族成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大少爺，我也隻是不屑一顧地冷哼了一聲……
    “什麼未婚妻，都什麼年代了還婚姻包辦，我才不承認！”少年俞子陵臉上浮現出惱羞成怒與羞澀混雜的緋紅，轉過頭狠狠瞪我一眼，大聲宣告道：“我喜歡方怡希那樣溫柔的女孩子，才不喜歡程靜這種又醜又任性的潑辣小姐！你們誰看到我打程靜了？”
    “沒看見沒看見！”
    “程靜這種人，被打也是活該！”
    原來如此，我嫌棄俞子陵囂張跋扈，俞子陵也嫌棄我潑辣任性。重活一世，終於明白俞子陵看我不順眼愛欺負我的理由。也明白了為何我少年時期人緣如此慘淡。
    “你們別太過分了。”後排的方怡希站起來：“俞子陵，我們大家都是同班同學，不應該隨便欺負人，請你向程靜道歉。”
    俞子陵嗤了一聲：“既然方怡希這麼說了，那我就道歉吧。”
    然後轉頭麵對我，貌似誠心地說：“程靜，對不起我打了你，我向你道歉。”
    我冷眼看著這一切，沒有說話。
    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有人欺負我，方怡希就站出來為我出頭。那個時候的我雖然表麵不服輸，可心裏也難過悲傷為什麼大家都不喜歡我。在所有人都欺負我討厭我的時候，隻有方怡希會幫我，我感激開心得不得了，把她看成一生一世最好的朋友。
    可實際上呢，我都已經被打被欺負過了，方怡希站出來說話能挽回些什麼？就算俞子陵道歉又能挽回什麼？我依然疼痛難過，依然下次繼續被討厭被欺負。唯一得利的隻有方怡希積攢了好名聲而已。
    “程靜，”方怡希走過來扯扯我的衣袖：“俞子陵已經道歉了，你原諒他，不要生他的氣了，好不好？”
    溫柔中帶一點怯怯的嗓音，令全班人的目光都集中向我。好似我不原諒俞子陵，我就是個壞人。
    若是以往，我必定不服輸地大吵大鬧，把老師也叫來，非得為這點雞毛蒜皮的小糾紛爭吵出一個道理不可。更甚至不服輸地出手也打俞子陵一下，才肯平息心中的怨氣。
    但這次，我卻淡淡笑了：“嗯，俞子陵，我不生你的氣了，原諒你。”
    俞子陵愣了愣，方怡希也微愣。大概是沒想到這次我會這麼好說話。
    方怡希愣了一下繼續溫柔地說：“上課鈴聲響了，我們繼續上課吧。”
    “哦，好啊。”我靜靜坐下來，安分上課。
    一旁的俞子陵不可思議地盯了我十分鍾，才確定是我是真的不打算吵鬧，繼而才轉頭認真聽課。
    可是俞子陵，你以為報複一個人，就隻有吵架打人的方式嗎？
    ***
    叮叮叮，放學了。
    我收拾好書包出門，方怡希立刻跟了上來走在我身邊。周圍的人都覺得這是理所當然，因為方怡希與我是密不可分的“好朋友”。
    前世，我發現了喬錚與方怡希的偷情，雙重背叛下想把他們碎屍萬段。氣恨地找爸爸幫忙，卻恰逢繼母在場添油加醋，最後演變成了我與爸爸的爭吵。我氣急敗壞決定自己動手，跑到方怡希家裏逼她離開喬錚。方怡希一改溫柔對我冷嘲熱諷說了許多難聽的話，恰好桌上有把刀，我想也沒想就拿起來嚇唬方怡希。這時喬錚出現，與此同時方怡希忽然衝過來搶我手中的刀，掙紮間刀刃刺進了方怡希的心髒，鮮血染滿雙手……現在想來，桌上的刀，喬錚的出現，一切都太巧合了。
    我可以原諒喬錚的背叛，因為程家對不起他。也可以不在乎俞子陵的欺負挑釁，因為那是無關緊要的人。可是方怡希，不能饒恕。
    “程靜，就快高考了，你想考哪個高中？”
    “考到哪算哪，還能任我挑選不成？”我麵上微笑，心中卻是在想著如何報複這個曾置我於死地的“好朋友”。
    “瞧你說的，你家那麼有錢，那不是想去哪就去哪？”方怡希些微露出一絲酸意。
    這個時候我們都還隻十來歲，方怡希還沒有學會把心計掩藏得一絲不露。而前世這時候的我，也絲毫沒有注意到如此明顯的妒意，隻以為方怡希是在誇讚我。
    “那當然，我家有錢，想幹什麼都行。”如同過去千百次那樣，我驕傲地做了回答。
    方怡希低下頭，掩去眼中的閃爍。
    “程靜，我、我可能上不了高中了。”
    “啊？為什麼？”盡管已知道方怡希的理由，我還是作出了大吃一驚的表情。“你成績那麼好，全校前十名，怎麼可能考不上高中？”
    “我家窮，就算考上了也沒錢去讀。”方怡希依然低著頭，聲音悶悶的滿是真誠的不舍。“以後我們就要分開了……”
    “我不想和你分開……”我緊緊盯著方怡希的表情，看到她臉上掠過一絲竊喜。然後繼續慢慢說：“可是你家沒有錢去讀高中，那也沒辦法了。反正以後都在這個城市，唔，經常出來見麵還是可以的。”
    方怡希大吃一驚，沒想到我會這樣輕描淡寫。
    也對，前世的我把方怡希當成心靈救贖，聽到她說要分開，還不趕緊拿錢出來供她讀高中。反正我家有錢嘛！
    見我半天再沒說話，方怡希麵染緋紅吞吞吐吐道：“程靜，你可不可以借我一筆錢讀高中？等我大學工作以後會還你的。”
    “等你讀完大學？那不是還有8年？8年以後你才能還錢？加上你還要工作，那就不隻8年了！而且8年的學費，那是好大一筆錢呢。你，還得起嗎？”
    我故意露出驕傲而鄙視的語氣，成功看到方怡希的表情變為了憤恨。
    前世的方怡希不需要還錢，因為我對她說，我家有錢不需要還。方怡希利用了我的同情與感激，抓住一切機會把自己變成一個擁有良好教養談吐的上等女人，甚至有閑錢去打扮保養，最後成功嫁給喬錚。事情變成那樣，除了恨方怡希的利用，更恨自己笨。
    “我可以不上大學，讀完高中就行。高中畢業後我去打工，你知道我學習成績還挺不錯的，我一定能賺到錢還給你！”方怡希抓著我手臂搖晃，眼眶緋紅含淚乞求我。
    路人走過，悄悄私語猜測我是不是又在欺負人。
    而喬錚，就混在這路人之中，站在人群中的一角，靜靜遙望著我們。
    這些路人的圍觀，是否也在方怡希的算計之內？
    前世的我，必然會假裝大方善良，在喬錚麵前博取好印象。可今生我要做個壞人。
    我環顧周圍一眼，傲慢的口氣說道：“唉，不是我不想幫你，可正所謂救急不救窮，我幫你一學期，不代表我要幫你十年八年，對不起，這錢我不想拿出來。”
    “程靜求求你，看在我們是朋友……”
    “朋友？別亂攀交情。”我揚高緩慢的語調，似笑非笑懶懶嘲諷道：“我可是A市首富的女兒，才沒有你這種連學費都交不起的朋友。”
    方怡希未料到我會如此直白地奚落她，震驚得瞪大了眼睛仔細看我，臉色慘白仿佛不認識我了一樣。待怔愣回神，她蹲在地上失聲哭泣。
    這是要營造出我盛氣淩人的形象？那又怎樣。我程靜的囂張跋扈人盡皆知，已不在乎多一條罪名。
    我拍拍方怡希的肩，在她耳旁溫柔耳語：“哭得再大聲些，這麼多人都來看你演戲，不賣力表演怎麼對得起觀眾。”
    方怡希的肩膀明顯瞬間僵硬。
    司機開著閃亮的轎車等在放學的人潮中間，十分顯眼。我噙著嘲笑越過蹲在地上哭泣的方怡希徑自上了轎車，冷冷道：“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