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無妨，”門口突然有人笑道，“我自己進來不用雲先生接。”
    “峰主…”守在山下的小廝緊趕慢趕地上來，卻不敢踏進房門半步。
    “今天還真是熱鬧。”那人端過阮冰遞來的湯藥，頭也不抬就喝了進去，看上去和剛剛喝酒沒什麼區別，喝完藥將空碗遞給阮冰，阮冰行禮退下，對守在門口的小廝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同離去。
    來者自顧坐下：“莫先生，你這藥可真難喝。”
    “哦？”少年饒有興趣地抬頭，“莫非歐陽公子喝過？”
    “光是聞著就覺得難以下咽。”
    “嗬，歐陽公子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來看看莫先生，問問他想不想下山去喝酒。”
    “下了山喝了酒然後呢？”
    “然後？沒有然後，今朝有酒今朝醉。”
    “若是他說不去呢？”那少年仿佛並不是莫先生，仿佛“莫先生“說的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旁人。
    “不去也無妨，莫先生在這輕雲巔自然不缺好酒。”
    “歐陽公子又是如何知道老夫不缺酒？”
    “若是缺，莫先生怕是在這裏待不久。”
    “這倒是，”那少年笑道，“歐陽公子不如陪老夫小酌幾杯？”
    “天色不早了，”那來者笑道，“喝酒就等到下次吧。”
    “剛剛歐陽公子說來看看老夫，現在看完了歐陽公子該走了吧？”
    “難道莫先生不回個禮，看看在下？”
    “看過了，歐陽公子這幾年風流快活，隻是過不了多久便有佳人常伴身邊了吧？”
    “莫先生果然神算，在下此次前來就是想告訴莫先生好事將近，到時候還請莫先生賞光來喝喜酒。”
    “喝酒的事，老夫自當尊敬不容從命，隻是歐陽公子的喜酒，怕還要再等等。”
    “如此便是說好了，”這兩人答非所問了一陣，那客人起身告辭，“莫先生早些休息吧。”
    “雲月，送客。”
    “雲先生留步，歐陽徹既然自己進來，自己出去即可。”
    “來者即是客，哪有不送的道理，何況歐陽公子從南漠‘順道’到了我這西邊的輕雲巔，路途遙遠，距遙自當以禮相待，難不成歐陽公子嫌棄老夫一個病人，盡不了地主之誼無法親自送你？”
    “若我說是，豈不是成了強人所難的不速之客？”
    “是。”
    “那便是吧，既然是不速之客也就不必送了。”
    “無妨，待我整理衣物送你一程吧。”少年說著便起身，隨手拿了暖手的小爐，目不斜視地往門外走去，歐陽徹看了雲月一眼，跟了上去。
    門外一直候著的小廝見兩人出來，慌忙行禮，緊隨其後，那少年隻是瞥了他一眼，自顧往前走。
    行到院門口，那少年轉過來對身後的歐陽徹笑笑：
    “距遙且送歐陽公子至此，山路崎嶇，歐陽公子且當心。”
    “莫距遙莫距遙，明明是莫要與人相距甚遠，偏偏拒人千裏之外。”
    “歐陽公子誤會了，莫隻是在下的姓，祖宗賜的，改不了了，倒是距遙二字，就是時刻提醒在下不要與人親近。”那麵色冷清的少年此時倒是露出了一個笑容，客氣的很，仿佛在提醒麵前的人聽自己的勸告。
    “有機會一定讓那小朋友見見莫先生。”
    “距遙已過了期頤之年，讓你的小朋友見這樣一個糟老頭，可不見得有好事發生。”
    “說起來那小朋友從樣貌上，到與莫先生年紀相仿呢。”
    這兩人都自說自話，仿佛誰也沒聽對方的。
    “天色不早了，歐陽公子路上小心。”
    “莫先生留步。”
    “不送。”
    輕雲巔總算是清靜下來，莫距遙躺在床上卻無心睡眠。
    夜裏正是陰氣最重的時候，自己身患寒症，每到夜晚總是難捱的，想想也不知道還要在這輕雲巔住多久，莫距遙有一些疲憊，莫為是自己大哥的曾孫，和歐陽徹一樣都是弱冠上下的年紀，在他眼裏這就和小孩子沒什麼區別，不知在他們眼裏自己是個什麼樣。
    想到這裏莫距遙翻了個身，也許也沒有多少區別，自己雖然年長他們將近一百歲，可常年待在輕雲巔，下山的日子一共也就那幾年，說起來，歐陽徹享受的自由都比自己多太多。
    無事不登三寶殿，莫為和歐陽徹此番前來自然是有事要問，不過莫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爹差他問的事情他一見到雲月就忘了，倒是歐陽徹，莫距遙也想不到他會來問這種事，不過也隻是二十歲不到的人，就算和平常人家的孩子不同，也不會差的太遠吧。
    莫距遙想到這裏不禁啞然失笑，都說輕雲巔神算莫先生掐指間便知天下事，可卻連自己還要在這輕雲巔住多久都不知道，也許從此不再下山，也許明天一早啟程，莫距遙沒有去算，因為已經習慣了不去知道，因為知道了也無法改變。
    清晨的陽光灑在遍地的大雪上，莫距遙在黎明時刻幾乎把肺咳出來，等緩過來，卻已無心睡眠，斜躺在房裏，也不願出門。
    “峰主。這是城主送來的書信。”阮冰將信件交給莫距遙便退下了，
    莫距遙將信展開，看著看著不經露出笑容，起身披了大氅出門，一院子的陽光，莫距遙看了看四周，吩咐早就候著的阮冰收拾行李準備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