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灑在白雪皚皚的山峰上，麵前是一塊塊巨石，似乎沒有了繼續向前的道路，少年將駿馬交給身邊的小廝，穿上禦寒的披風，嘴角揚起一個笑容，踩著一塊塊突兀的岩石飛身繼續向前。那小廝將馬牽了，什麼也沒說，隻是抬起頭，目光追隨著少年的背影，直到陽光直射入眼睛再看不見少年。
    少年輕車熟路地向前，這條路他已經走過無數遍，山峰的頂點，有一座氣勢宏偉的院落，少年停在院子門口，早有人等在那裏將他引進門去，那人穿著白色布衫，披著件青色外褂，剛下過雪，還刮著風，那人似乎也不覺得冷，跟在少年後麵不緊不慢的走著。
    “雲月，我這次去修羅城，不知道多久才能回來，你可要在輕雲巔好好照顧二爺。”
    “是。”那侍衛點點頭。
    “雲月，”那少年突然停下來，被叫做雲月的男人隻好也停下來，詢問似地看著眼前笑盈盈的少年，“你怎麼都不問我去修羅城幹嘛？”
    “去幹嘛？”雲月想了很久決定順著少年的意思問下去。
    “是修羅城少主的成年禮，他成了年再有一年就該我了，到時候，我可就能做主自己的事情。”少年繞到雲月的背後，等了一會兒見麵前的人沒有反應，於是用手中的折扇敲了敲雲月的肩，問道，“你都不問問我想做什麼事情？”
    “呃，”雲月愣了一下，還是問道，“什麼事？”
    少年揚起眉毛，扳過雲月的臉，讓他麵對自己，用一副奸計得逞的表情，一字一頓的說道：“我，要，娶，你。”
    “少爺…”雲月後退一步低下頭，“莫先生在等你。”
    “到時候你可不能不願意。”那少年似乎什麼都沒聽見自顧的說著。
    “呃…”
    “莫為，”側邊響起一個聲音，“你不是來看我的麼？”
    莫為回頭，看見一個麵帶病態的瘦削少年，披了雪白的大氅，麵目清冽，仿佛和自己一般年紀。
    “二爺。”莫為笑著叫他，“最近身體可好？”
    “嗯，難得的好天氣出來走動走動。”那少年緩緩邁出幾步。
    莫為迎上去扶住他：“我給你帶了好酒，我們進去喝，雲月也來。”
    “是。”
    三人進了屋內，莫為脫下披風交給門口的小廝，屋內已有人泡了上好的正山小種，莫為坐在那斟茶的女人身邊，笑道：
    “冰姐姐，好久不見。”
    那女人笑著回答：“前幾日不是才見過麼？莫少爺真是貴人多忘事。”
    “是啊，哈哈！”莫為也不含糊，“前些日子我正好帶了糕點上來孝敬二爺，我自己都給忘記了。”莫為轉而問對麵的少年，“二爺，那翡翠芙蓉糕可和您胃口？”
    “那糕點太甜，我給了雲月。”
    “哈哈是嗎？那下次我一定記得帶點不那麼甜的。”莫為笑著打開手中的折扇，自顧的扇了兩下，屋裏正燒著炭火，窗子也緊緊的關著，就是雲月衣衫輕薄，氣息也略微有些沉重。
    “不用了，你要真有心給我帶酒就行了。”
    “莫先生，您的身體…”阮冰將斟好的茶水一杯杯放在三人麵前，抬頭卻看見那病容的少年淩冽的眼神，要說的話一時被硬生生噎了回去。
    “走，喝酒去。”那少年一口茶都未曾喝下，起身要走。
    雲月和莫為緊跟著起身，阮冰愣了一下，起身行禮，目送三人走向後院。
    “莫為，今日來找我所為何事？”那清冷的少年已披上了大氅，剛進院落的時候還是被寒風逼的咳嗽起來，這會兒稍稍緩過勁來，話語間還帶著些虛弱。
    “我將去修羅城參加少主的成年禮，出行前特意來向二爺道別。”
    “你莫不是像前幾日那樣為了見雲月一麵特意騙過你爹上來送吃的？”那人毫不顧忌身邊雲月的異樣，抿了一口剛剛溫好的佳釀，“你爹總不可能知道我愛酒特地讓你送來吧？”
    “嗬，”莫為倒吸一口冷氣，“父親大人尚不知二爺愛酒，是我擅作主張帶了難得的佳釀孝敬您的，不過，到確實是父親讓我來向您稟明的，也沒說要問什麼，隻是說城主近日身體欠佳，又逢少城主成年，定要大辦酒宴替城主衝喜。”
    “衝喜？”那少年冷笑道，“他有今日無非是咎由自取。”
    “莫先生…”在一旁一直未曾說話的雲月拿起酒壺為兩人斟酒，少年看了他一眼，又是冷冷地笑了笑：
    “罷了，我現下被囚禁與此，也是咎由自取吧。”說完又是一陣咳嗽，阮冰立刻送了暖手的小爐過來，他也不接，那阮冰就一直伸著雙手遞爐子，也不動。
    “好了下去吧。”等一陣咳嗽停下來，那少年揮了揮手，阮冰收了手默默退下。
    “二爺。”莫為擔憂地看著那人臉上露出不符合麵容的滄桑，“無論如何身體是自己的，要保重才是。”
    “我知道。”那人似乎覺得小口喝酒不過癮，直接拿了酒壺就往嘴裏倒。
    “二爺，好酒可不是這樣喝的。”莫為有些擔心。
    “無妨，既然是你孝敬我的自然由我做主。事到如今真正為我好的人恐怕都死光了吧？”
    莫為皺眉，身邊的雲月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那少年看了看莫為杯中剩下的酒，又搖了搖空蕩蕩的酒壺，繼而說道：
    “去吧，你不必聽你爹的刻意討好未來城主，隻消做你想做的便好。”
    “是。”莫為起身，看那人拖著步伐進屋。“莫為先行告退。”
    “雲月，送客。”
    “留步吧，”走到院門口，莫為吩咐道，“好好照顧他。”
    “少爺，莫先生說的話請不要放在心上。”雲月突然說道。
    “我知道。”莫為回首對麵前的人笑笑，“無論誰活了百年都會厭倦吧？他也不過是害怕在意的人接二連三地離開，所以選擇誰都不在乎而已，不用在意。”
    “是。”
    “雲月，他在乎你麼？”莫為問道，雲月揚了揚下巴，“不說也罷，你自小隨著他長大，應該是他唯一會相信的人吧？”
    “少爺…”
    “我說過，沒人的時候要叫我莫為。”莫為歪這頭等對方回答，雲月卻憋著開不了口，莫為自嘲的笑笑，“罷了罷了，等我從修羅城回來再找你玩。”
    雲月低頭，仍舊沒有說話。
    “回見。”莫為轉身，揮揮手飛身而下。
    下到有路的地方夕陽已經漸漸西沉了，牽馬的小廝靠著一顆雪鬆小憩，莫為的腳步聲將他驚醒，解開栓馬的繩子交給莫為，見他騎上馬要走，自己便也隱進了更深的樹林裏，兩人都尚未遠離，小廝便見著一個身影以極快的速度從旁邊的林子裏掠過，未曾遲疑便跟著往上山的方向跟去。
    莫為回望了一會兒，先是癟起嘴，而後又笑笑，騎馬離開了。
    “這就回來了？”麵帶病容的少年裹著狐裘大氅斜坐在屋內，阮冰在一旁煨著湯藥。
    “是。”雲月將披風交給身邊的小廝，輕雲巔常年冰封雪藏，屋內常年燒著的火爐讓進來的人都覺得熾熱難捱，偏偏這少年總是凍得手腳冰冷，每逢月初月末整個人就像被冰凍一般瑟瑟發抖。
    “剛剛為什麼不回答他？”那人笑著問道，“你若是回答了他的問題，這陣子就不用再出這屋子了，老是這樣一進一出的容易染上風寒。”
    “是。”雲月什麼也沒說，十幾年的相處已經讓他能聽明白這人的話中話，轉身準備走出去。
    “無妨無妨，”門口突然有人笑道，“我自己進來不用雲先生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