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十幾天沒見燕子顯得清瘦了，臉色也有點憔悴，一雙眼睛卻很有神。我感覺她有些不一樣了，就是說不出來。
    “你怎麼來了？”我問她。
    她笑了笑，這笑容裏似乎什麼也沒有，沒有怨氣，也沒有之前的輕浮氣，有的隻是平靜，平靜裏散發出神聖的光輝。麵對這樣的笑我後悔問出那樣的話。她說：“你別忘了，診費是我出的。”
    我回以抱歉的微笑，希望她能明白。我們隻能僅此而已。場麵有點尷尬，燕子起身上了廁所。陸恒久對我說：“你就是北川，萌萌的前男友？”他說到“萌萌”兩個字的時候語調變了，左肩不自主地抖動一下。他恢複得不錯，但還沒有徹底走出來。他接著說：“聽說你是莫名其妙地被甩了？”
    我很自然地說：“是的，都是過去的事了。”
    “你恨她嗎？”
    “不恨。”
    “我也不恨。但我忘不了她。”
    “我也沒忘，但她在我心裏無法再增加了。”
    陸恒久好像沒聽到過這種說法，一時沒明白，還在思索。燕子回來了，她看我時始終帶著淺淺的微笑，今天的她給我很大的壓力，莫名其妙。陸遠山端來一杯茶，放在我的麵前，我連聲道謝。二姐說：“這次多虧了你，我弟弟才好的這麼快。我們清楚，我弟這事與你沒有任何關係，是我們遷怒於你，還兩次沒有讓你進家門，太抱歉了！”陸大姐又補充了一句：“你是個好人嘞。”我擺擺手，說：“大姐二姐，這話就說遠了。開始的時候我的確不知道此事，可畢竟關聯到我，都過去了，咱們以後別提了。但是我不明白萌萌為什麼會走呢？”有時候我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幹嘛要多一句嘴，這不是揭人家傷疤嗎？
    果然陸恒久一句話也不說，不知道他是無法表達還是不願意說，還好他沒有出現過激行為的征兆，我暗暗鬆了口氣。訕訕一笑，我說：“對不起！”看樣子陸恒久打算開口了，二姐突然笑起來，說：“其實沒什麼說不得的，又不是我們家人昧著良心做了對不起人的事。是那水性楊花的女人，不知廉恥，懷了姓馬的孩子，還借助我弟弟的婚姻名正言順地生下來。你說，誰能接受得了？”“啊！”我和燕子同時輕歎了一聲，燕子不像是做作，她也沒有想到。燕子說：“這不可能。”二姐道：“怎麼不可能？我是親耳聽到的。有次我去找萌萌，正看到她和那姓馬的在一起，我聽到那姓馬的說，‘你總不能讓孩子連自己的親爹都不知道吧？’萌萌哭哭啼啼地說，‘這都是命！’你們說，這什麼意思？”我和燕子無言以對了，看來這孩子真是馬哥的。我心裏一陣急痛，開口罵道：“混蛋！混蛋透頂！”二姐隨聲附和著說：“罵得好！”
    陸恒久顯得特別痛苦，我覺得他知道的更多，他不想說，是因為太深的愛。一個癡情的人，注定是要痛苦的。他還是開口說了句話，他說：“萌萌是因為內疚才走了。”二姐的嘴快，接上說：“內疚？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我看她未必內疚，她不是說她不後悔嗎？我就沒見過這種女人，說的還理直氣壯，不知羞恥。”陸恒久有點煩躁，對他二姐說：“二姐，別說了。”這個口齒伶俐，思維敏捷的二姐便住了嘴。
    陸遠山佝僂的身軀，蒼老的麵容是我最見不得的，這個曆經滄桑的人神情是悲壯的，他說：“讓遠客看笑話了。像我們這樣的人家經不起太大的折騰，他姓馬的也好，萌萌也好，實在不該選擇我們這樣的人家。”這話聽起來字字都像一根針穿過我的心肺，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眼前的老人，我用我大哥的方式說：“陸叔，您不必多想，事情都過去了，慢慢會好的。”
    陸大姐不知什麼時候出去買來了一批雪糕，在小院子的樹蔭之下，依舊可以感受到天氣的炎熱。燕子又去了一趟廁所，這是第三次了。等她回來，我不自主地問她：“你怎麼了？”她還是那樣的笑，淺笑裏有一種很深的幸福感。她說：“沒事，水喝多了。”
    出了陸家，燕子開車走了，我打車回了自己的家。父母把我的行李準備好了，我買了明天下午的車票。晚上，我睡不著，一個人站在自己家的小院裏，沒有月亮，滿天的星星，涼風從正東方吹來，雖已接近夏天，晚上還是涼的。涼些好，可以讓大腦保持清醒。這個縣城是我的故鄉，可是我不想再回來了。等我在外麵的生活環境再好點，就把家裏人都接走，大哥願意留下就留下。
    第二天我正要走的時候，燕子的車停在了家門口，燕子說，老馬回來了，他要見你。全家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有些擔心。我錯愕了一下，轉身對父母說：“沒事，我去看看。”
    燕子的車載我去了馬哥等我的地方。馬哥沒有出現在我家人麵前，說明他已經知道了我查明了一切，他沒有必要躲我了，所以想見我。正好，我也想再見他一次，他要是一直躲著我，我也沒有辦法。
    推門進去，馬哥正坐在餐桌的裏麵，喝著茶。燕子自覺地出去了。馬哥指著旁邊的座位，說：“坐吧。”我站在原地，沒有動。馬哥又說：“怎麼？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