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了，原來琹嵐一直想對我說的，就是這件事吧；接著又一激靈，我不由自主的想歪，呃，幸好這是一對正常的雙胞胎。
    琹嵐說：“可是當時還有希望救活我姐姐，就是文凡墓中的那顆傳得神乎其神的藥丸。於是不久後，我裝作女子，找到了沈異。”
    幾乎能想到他下麵要說什麼，我都要木了。
    “關於蒹葭，我向往的是愛情。”琹嵐突然冒了一句不對情景的話：“等我發現自己愛上沈異的時候，一切都無法挽回。我選擇毀掉一切相關的事物，並對他下了會忘記過往的毒，在那之後帶他到了江南，給了他足夠的暗示。而我姐姐，因為藥石罔效，去世了。你懷恨我殺了你叔父，但是，如果我說你叔父的死是殺害我們父母的那一夥人做的，而那一夥人就是林曄傾帶去文凡墓地的人，你信麼。”
    握緊拳頭，我說：“你說我會信麼？”
    “不管你信不信，那都是事實。林曄傾是皇族，沈弈和我都與皇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接下來的，我相信尋兒自己能推斷出來。我以為用另一個身份，你就會接納我，為了以防萬一，我同時扮演了兩個角色。”
    我高聲說：“在那個深山裏的客棧中，我明明看見了肖亦音和你在一起！這樣你還能說你們是一個人麼？！”
    “除了深山的那幾次，你什麼時候見過肖亦音和我在一起過？連你成親的那天，琹嵐都沒有出現過！”琹嵐也激動了起來，說話聲音也變大：“帶你去文凡的墓，讓你想起一切都不是我的意願。但如果我不那麼做，你會死的，紅殷簫裏麵的蠱死了，你也逃不過它的影響。”
    “因為覺得你喜歡付嬌月，所以我變成了潑辣的性格；因為你討厭肖璕兒，所以我變成了肖亦音；因為你討厭肖亦音，所以我現在是琹嵐。你喜歡什麼樣的人，我就成為什麼樣的人，我這樣，還不夠麼？”
    月夜下的琹嵐，仿佛在泣血。
    “碧華湖，是我在京城最喜歡的地方。因為有個人在那座浮亭上對我說，為了不忘記肖璕兒，他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沈尋；因為有個人在如此刻的月夜之中，坐在船頭，對肖璕兒表明心跡。”
    “可是肖亦音比我矮，你比我高，而且她的聲音也是正常的。”所以我從未懷疑過。
    “你在江南的父母，還記得麼？”
    我點頭：“記得。”
    “他們是我父母的藥師，也是用蠱的高手。要改變一個人的聲音，軟化全身關節降低身高，不是不可能的事，而僅僅是聲音的改變，也不在話下。”
    慕仙夫婦，蠱狂，曾放狂言要超過文凡。
    風燈下的琹嵐，突然躍起，翩飛的衣服若白色蝴蝶。他落在我身前，半曲著腿，雙手穿過我的雙肩抱住我的頭部，他說話的聲音很輕，可是卻那麼熟悉：“夫君。”
    我僵持了很久很久，才環住他的後背，亦輕聲的說：“你回來了，還好……回來了。”
    喜君之喜，憂君之憂；想君所想，實君之願。
    “你的名字是什麼，真正的名字。”
    “肖晴嵐。晴天的晴，山嵐的嵐。”
    眼睛很痛，像有沙子在其中磨砂。
    “晴嵐。”
    “我在這。”他眨眨眼，黑色的睫毛像是燭光下撲朔的蝴蝶。
    “好漂亮。”
    “在我心裏，尋兒是最美的。”
    他在說謊，自己的長相當然是我自己最清楚。我有幾斤幾兩當然不用別人說。可是從他嘴裏說出的話，我就無法反駁，連一句都沒可能。我笑笑，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也說過相似的一句話：在我心裏，他是最美的。那個人是我麼？是我，對吧。
    埋下頭，一瞬間看見了自己蒼白的指甲說：“你殺了我叔父。”
    他在我耳鬢輕磨：“不是我殺的。”
    我撲向他懷裏，他抱住我。我說：“我信。”
    一口一口喝完晴嵐端來的補品，我的身體幾乎健壯如牛。從碧華湖回來到現在為止，吃喝跑跳不成問題。不用想我也知道晴嵐在這些補品上砸了多少銀子，光想想我就肉痛。
    “那顆奇怪的藥丸是從哪找來的？”閑來無事，我突然想起來有過這麼一會事。
    晴嵐把一串洗好的黃提放在我手裏，說：“文凡的墓裏。”
    “文凡？那扇門是你打開的？”
    “嗯。”
    “那麼多武林高手都沒能打開，你一個人就打開了，你說我信麼？”
    晴嵐的眼睛撲閃撲閃的望著我，威風撩起了他額上的一縷碎發。“尋兒會信的。”
    我一口一顆黃提往嘴裏塞，裝作很不在意地說：“我憑什麼信你？”
    他的手撫上我拿著提子的手，陽光柔和了他的輪廓：“因為你喜歡我，很喜歡我，喜歡到不惜將自己的名字舍棄，就為了記住我。”
    我頓住，腦海中的記憶如畫冊一般，一頁頁翻開，讓我想起了從前。
    當晴嵐化名肖璕兒的時候，一次在湖裏的涼亭中，他扮作小姑娘坐在我身邊。他問我有多喜歡他，我說很喜歡。他又說你別忘了我，我說我忘了誰也不會忘了你。他不信，我便摟著他說：“那這樣吧，從今以後我便改名為沈尋，你的名字將伴我一生。”他眼中的神色說不出的複雜，但當時我自動理解為他感動到不行。從河岸紛飛而來的合歡花印得他雙頰緋紅，眼卻如晨星般閃亮。這大概是他最美得一刻，至少，我一直是這麼認為的。
    我掙開他的手，若無其事的繼續吃提子，酸甜的味道充斥著我的舌尖。
    “不是麼。”他輕輕說。
    沒看他，眼睛澀澀的，我看向遠方：“晴嵐，我想回家了。”
    他再一次撫上我的手，他聲音溫柔得如飛燕劃水，：“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