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嫁 六、那方新人交替,此地香魂消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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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子裏住了半個多月,期間沒有碰到過那頭狼,郝大力也不禁鬆口氣。他帶著葉儒與在林子裏打獵,當然去的都是不太危險的地方,獵物一部分兩人自己吃了,大部分還是郝大力拿去賣了。
八月中旬,兩人回了家,正是趕集的日子,郝大力便把這兩天的獵物拿去鎮上賣了,葉儒與則獨自在家收拾。畢竟也是一個月沒人了,打掃起來還是要費點功夫,葉儒與一個人忙到太陽下山,郝大力回來才整理幹淨。
郝大力這次回來很高興,因為他今天得了個消息,鎮上的邢老爺前些日子又納了一房妾,是臨鎮的一個清倌人。據說那清倌人長得是貌美如花,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停閃動,直勾人魂魄,那邢老爺是喜歡得不得了,整日整日不出房門。郝大力很高興,邢老爺有了新歡就不會再來尋葉儒與了吧。
晚飯時郝大力把這個消息告訴了葉儒與。
“而且我還打聽到,官府說的那個逃犯已經抓到了,這不就是說他們已經沒有在找你了嗎!儒與,這真是太好了!”
郝大力說得眉飛色舞,飯都吃得香很多,可葉儒與卻是停下筷子獨自思索。自己逃了,對邢老爺來說應該是很不甘心的,隻追了一個月就放棄了,究竟是真的放棄了,還是故意讓他放鬆警惕呢?
“怎麼了?”郝大力見他不吃了,也停下來。
葉儒與回神,輕輕搖了搖頭,夾了一塊肉放在他碗裏,“沒什麼。”
郝大力不疑有他,就著那塊肉吃了一大口飯,含糊道:“那些有錢老爺都是一個樣,喜新厭舊的,幸好你逃出來了啊。”
葉儒與夾菜的動作一愣,很快又把菜夾起來放在郝大力碗裏,“慢慢吃。”
是啊,沒了自己,邢老爺照樣可以有別人,這一個月也挺長了,應該是真的過去了吧。
夏日過去了,天氣一天一天涼了下來,村裏收獲了不少糧食,村民各個臉上都是幸福的笑。
日子長了,葉儒與也很好地融入了村子裏,村民先是喜歡他的好相貌和斯文的談吐,後來接觸多了,也知道他是個熱心勤快的。莊稼人都樸實,知道你不是個好吃懶做又討人嫌的,也就很快熟悉起來。
郝大力進林子的時候多了,當然帶回來的東西也不少,葉儒與也可以跟著他一起處理一些獵物了,這倒是幫了郝大力不少。
天氣涼了,林子裏的獵物各個膘肥體壯,皮毛也日漸厚實,這都是能賣不少錢的東西,郝大力很用心地剝了。這是個技術活,葉儒與沒有去經手,畢竟,完整的皮毛才值錢。
郝大力去鎮上趕集了,葉儒與將自己事先留出來的一些鹿肉和麅子拿出來,這些天不準備賣,而是準備拿去跟村裏的人換些糧食。雖然是可以買到的東西,可畢竟一個村子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打好關係很重要,村裏就郝大力一個獵戶,這些東西大家都很想要,他也索性拿去換糧食順道和睦鄰裏。
從陳大叔家換來了一大袋麵粉,葉儒與笑著跟人道別回家,走到一半卻碰上了王婆子。
王婆子剛從梁家出來,卻是一臉陰沉。葉儒與記得梁家有個女兒,正是待嫁的年紀,想來這王婆子是去說媒了,隻是看樣子,應該是沒成吧。
葉儒與不願與她說話,目不斜視地快步走過去,不料還是被王婆子叫住了,葉儒與心中歎氣,隻能淡淡笑著跟她回話。
天氣涼了,王婆子也沒用帕子擦臉了,隻是仍舊一身鮮豔的衣裳,一雙眼睛一直在葉儒與身上打轉,“大力媳婦啊,又拿了東西來換糧食啊,喲,陳家的麵粉可是村裏最好的哩,這麼多啊,夠吃到過年了喲!不過要我說啊,這廚房裏的活呢,還是女人在行些,男人哪裏有那麼細心那麼多花樣喲,對了,你們讀書人不是還說什麼君子遠庖廚嗎?哎喲,不知道我這婦道人家說得對不對呢,嗬嗬。我啊也是剛學來的呢,前兒鎮上教書的吳先生正托我說媒呢!人家那學問可是真好的,祖上也出過秀才呢!就是稍微清貧了點兒,可那算什麼,跟了他不是整天琴棋書畫的多有意境啊,不都說書中自有黃金屋嗎?大力媳婦,你也是讀書人,你說我說的是不?”
王婆子說話聲音一貫很大,今天的話又特意增大了一些,葉儒與站得近,耳朵快被那尖利的聲音震聾了。他瞥了一眼不遠處的梁家,無意地笑了笑,也不接話,敷衍了兩句就走了。
這事葉儒與也沒放在心上,隻是更加確定了以後不要跟王婆子接觸的想法。
然而誰都沒想到,半個月後,出事了,梁家的女兒死了。
曲水村小,可再小的地方出了人命官府也不能不管的。縣老爺親自來看了一次,但隻看了一眼就嚇了回去,隻因梁家女兒死得太慘了。縣老爺捂著嘴出來,吩咐仵作處理屍體再上報,自己則去詢問周邊村民。一時間,整個村子都議論紛紛。
跟著官府的人看到梁家女兒屍體的人把情況添油加醋說得如同厲鬼索命,駭人得很。縣老爺裝模作樣問了些問題,煩了那嚎啕大哭的梁家夫婦,抬著他十月婦人般的肚皮讓一旁的師爺去問清楚,自己則端了杯茶慢慢喝,好不悠閑。
葉儒與沒出去湊這個熱鬧,他不敢保證那些官府的人都不知道他的長相,遠遠看著那些圍在梁家的人,他緊緊地握著手。
今日趕集,郝大力拿著賣了獵物換來的錢買了一些家用,又給葉儒與選了兩本書一些小零嘴和筆墨,把剩下的錢小心收好,踏著沉穩的步子回去了。出了城門,郝大力又看到路邊一個歇腳的茶棚旁擺著一個小巧的貨攤,攤邊一個貨郎正在休息喝茶。郝大力看那攤子上擺的都是些樣式精巧的小盒子,其中一個打開了,裏麵是玉色的一團脂膏,突然地,他就想到了葉儒與的手。那人雖說也不是養尊處優的,但到底不是他這樣的粗人,手要嫩滑得多,這天氣冷了,難免會生凍瘡。郝大力想著,該買些回去讓葉儒與潤潤手才是。
貨郎喝了一碗茶,吃了兩口包子,就看到有人朝著他的攤子走開,立刻放開包子和茶碗堆起滿臉的笑,“這位大哥要看看我這的貨嗎?”
郝大力紅著臉離開了茶棚,將剛剛買的東西又往懷裏壓了壓,快步離開,而茶棚裏的貨郎則是眯眼笑著讓老板再來兩個包子。
沒走多遠,一個步履匆匆的人向著這邊走來,他低著頭,一件黑色的披風遮住了全身。這天還沒入冬,今日風也不大,做這般打扮還真是奇怪,郝大力不禁多看了兩眼,然後他發現這人正是鎮上教書的吳先生。郝大力雖沒讀過書,可鎮就這麼大,讀書人本就不多,教書的也就那兩個,郝大力也是見過的,隻是這吳先生平日都不怎麼出門的,今日怎麼這麼早從城外回來了?
“吳先生,這麼早就出城嗎?”郝大力還是很尊重讀書人的,迎麵走過不打招呼不好,於是先出聲了。
吳先生身子猛地顫了一下,一頓一頓地抬起頭,麵色十分難看,“大,大力兄弟,是,是,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他不等郝大力再說什麼,很快從他身邊走過。
郝大力愣了一下,擦身而過的瞬間聞到了一股怪味,常年打獵,他知道那是什麼味道,是血的味道。可是,吳先生這個書生身上怎麼會有血的味道?是受傷了?
“吳先生,你是不是受傷了?身上一股血的味道?”
他不喊還好,這一喊,吳先生停了一下就跑走了。郝大力摸了摸頭,不明所以,也沒有去多管,順著路回家了。
梁家是郝大力回家的必經之路,自然就知道了梁家女兒的事,心裏唏噓不已卻也沒有多逗留,他還是擔心葉儒與的。不著痕跡地加快腳步,直到開門,看見葉儒與好好地在家裏,心才放回了肚子裏。
視線交彙,兩人都明白了對方心裏的擔憂,彼此握緊了手,安撫。
師爺辦事還是有些能幹的,當日就查到了凶手的線索,隔日又根據仵作的驗屍結果推測出了凶手,正是那遣了王婆子來說媒的吳先生!
這消息一經透露就在不大的曲水村裏炸開了鍋,吳先生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平日裏也都是和和氣氣的,怎的突然就犯下這等事了?
縣老爺也不多說,直接抓了人。郝大力這才想起昨日遇到吳先生時的情況,心裏一陣唏噓。
且說那吳先生,一個文弱書生為何會如此殘忍地殺人?原來,吳先生寒窗十餘載,終是不得誌,隻能屈就了一個教書先生,落得一身清貧,連個媳婦都討不到。而那梁家的女兒,則是一日趕集時讓吳先生碰到了,當即吳先生就喜歡上了,半年攢了幾錢銀子拖了人說媒,卻還是被嫌棄家窮,不願嫁。吳先生當時就憤怒了,一氣之下摔了家中的鍋碗,把那攢下來的銀錢全買了酒,在家中喝了個酩酊大醉。後來又逢趕集,吳先生又見到了梁家女兒,這尷尬得,他正要繞道卻不想梁家女兒輕飄飄瞥了他一下,哼了一聲先走了。吳先生氣得臉紅,快步回去又把家裏砸了一通,這次沒錢買酒了,心中憤怒又無處宣泄,想到自己這半輩子的苦和下半輩子的淒,頓時心生邪念,當晚就摸去了梁家,將熟睡中的梁家女兒一陣侵犯蹂躪,最後生生把個活人折磨死了。
吳先生殺了人才醒悟過來自己做了什麼,但為時已晚,又不敢去自首,猶豫一下,拿了梁家的一件披風,趁著天色剛明,一路躲著人走了。回到家中,他關了門躲在牆角瑟瑟發抖,眼前全是梁家女兒的慘狀,擔驚受怕了一夜,連逃跑都忘了。到了第二日,他才想到該跑路,剛把包袱裝好,官府的捕快就帶著刀衝了進來,見到他還未換下的帶血的衣服和滿臉的驚恐,誰都不會認為他跟這事沒關係。
果然,剛進了衙門,縣老爺驚堂木拍了一下,吳先生就全招了。堂外站著的人紛紛議論,堂上梁家兩口憤怒地撲到他身上去撕打,縣老爺煩了,驚堂木下去,吳先生收押,梁家兩口被趕出去,門口的人也打散,他自己則邁著官步去了後麵,之後的事情全部丟給了師爺。
消息傳回曲水村,葉儒與歎了口氣,讀了那麼多的書,卻還是有這樣的人。
歎罷,他也不再去想了,捧著倒出來的麵粉,拿水和了準備揉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