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畫告訴我趙明侑來了之後，我忙回房，換上那件杏色的薄錦羅裙，裙擺上用玫紅的的線細細繡著嬌豔的薔薇，襯得膚色也明亮起來了。我對著鏡子畫眉，想起那日他見我穿這件衣裙時的讚歎：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想到這，鏡子裏的佳人莞爾一笑，妙不可言。
    款款走到後園，不知從何時開始，他便不隻是來找爹爹下棋了，我也成了他駐留的緣故。
    那修長身影站在樹下，微微彎起的眼眸漾著點點笑意。見我走來，他眼底的笑意越來越深，望似將將一湖春水，而我是一葉扁舟，在湖中漂蕩……
    我回以嫣然一笑，他抬起手，突然發間一涼，望著他，用眼神詢問著。他在我發間倒弄半晌，笑著說：“一支釵，瞧著玉質挺好的。”我撫向發間，觸手溫涼。而後卻極是苦惱：“投我以木瓜，當報之以瓊瑤，可我沒有啊。”
    他將我鬢角的碎發挑到耳後，難得孩子氣得撇撇嘴，“那就記著吧。”
    此後他日日來，或與我漫步閑庭，看風起雲湧，花萎葉落；或坐在園子裏，陪我看話本子，對那些男女們的悲傷的或者欣喜的情愛故事評頭論足。我最歡喜的是話本子裏的一句詩：“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明侑說，這是愛情的誓言，是忠貞的操持。
    偶爾明侑也會帶我出去逛逛，有時候去花市，有時候去醉仙樓。他不曾給我任何承諾，也沒有說過任何甜言蜜語，我們之間，不像哥哥和錦娘，郎情妾意，海誓山盟，但我就是認定了他，此生不渝。
    一日，我們從郊外騎馬歸來，爹爹將我叫到了書房裏。
    還陶醉著的我，不曾注意到爹爹沉重的神色。隻聽爹爹說：“阿娋，你不可與七皇子走得過近。”
    我不解，拽著爹爹的袖子，急切地問道：“為什麼呀，爹爹你不是很喜歡他嗎？哥哥都能和錦娘在一起，我為什麼不可以？”
    爹爹沉默不語，我更是不肯罷休：“莫非爹爹看不起他的庶子身份嗎？”爹爹狠狠得瞪了我一眼：“胡鬧，我是這樣的人嗎？”我委屈地低著頭，眼淚在眼眶中打轉，撅起嘴巴，不與他言語。半晌，爹爹歎了口氣：“阿娋，七皇子與皇位無緣，但他並非池中物啊。你若執意要與他在一起，恐怕將來會累及你。”
    我抬起頭，堅定地說：“阿娋不怕，便是上高山下火海我也跟他去了。”
    爹爹的眼神透著悲傷，見我如此，也不再反對，隻說：“爹爹要你記住，將來若出了意外，盡量置身事外。”我不知爹爹的顧慮來自何處，但仍是鄭重地點了點頭。
    夜色甚濃，我躺在床上，徹夜難眠。望著窗外綽約的樹影，透著月光，斑駁地投進來。風一吹，樹影兒就隨之搖擺，風停了，便又回複安靜，像極了我此刻不安寧的心……
    第二天，明侑來接我去他的皇子府，去看那幅歸鴻圖。
    在馬車裏，我想起爹爹憂心忡忡的臉，不由得問他：“你會不會做出什麼對不住我的事？”他顯然是沒想到，愣了半晌，將我的頭摁進他懷裏，“傻丫頭，盡胡思亂想。”我瞬間便放下了心結，嗅著他身上淡雅的熏香，安心地靠在他的懷裏。
    自我與明侑在不知不覺中互相透露了心思後，他待我比往日更好，或許爹爹和哥哥他們並不認可我們，但彼之砒霜，我之蜜糖。情愛這類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哥哥整日不見人影，李闥也不再往家中送東西了，對於我來說，這是個好兆頭。一切都在意料中循序漸進著，我想，我會和明侑成親，養育子女，哥哥會和錦娘給我生大侄子大侄女，爹爹娘親也會懿體康健，得三代子孫承歡膝下。
    此生，我願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