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級野炊那天，王可真沒去，範棋也沒去。
    一上午，教室裏就稀稀落落坐了四五來個人，包括兩人在內。
    王可真還是穿著之前黑色的長袖衫，冷漠而瘦弱，給人一種骨泠泠的淒清感。
    她自從回到爺爺這邊來，人就變了很多，變得連從小相對親密無間的王可喬都有些害怕了，不敢輕易接近，何況班上的那些不熟的陌生人，基本對她敬而遠之。
    一個女生，長得那樣羸弱，卻總是絲毫不顧及形象的這麼件黑色的長衫，一點美感沒有不說，看著詭異滲人，哪裏有十幾歲女孩子的樣。
    王可真並不管別人異樣的眼光，她隻一手撐腮，一手翻書，冬日的陽光打在她身上，整個人朦朧的像是要化了一樣。
    這樣安靜看書的時間真少。
    一念動，她不經意的抬起頭，看到前麵不遠處坐著的範棋，正弓著腰坐在座位上，手上拿筆在寫著什麼，估計又是陷到哪個數學題裏去了。
    世界上有一種人，是赤誠的傻子，說的就是範棋這樣的人，跳躍著，卻又樂此不疲著。
    王可真有些酸澀的眼睛看向窗外，視線有一瞬間的恍惚，似乎天上的流雲化成了一個有頭有臉的人麵，正黑眼黑鼻的看著她，她揉了下眼睛再凝神看，卻發現那頭像又化成一縷流雲隨風卷走了。
    一定是看書太累了，出現幻覺。王可真臉色有些發白，心裏有些惶惶的不安定，便決定提前去食堂吃中飯，不是正常的下課時間，食堂的人很少，王可真剛拿了自己的飯菜，就聽到身後一聲清亮的叫喊，“紅燒魚一份。”
    王可真瞥了一眼，果不其然是範棋，她也不準備打招呼，隻是在角落裏找個地方一個人坐下來吃。
    沒想到打了飯的範棋居然一屁股坐到了她對麵，笑嘻嘻的看著她，“同學，咱倆拚個桌，有個伴。”此時已經是有些冷的天了，他頭上居然泛起一層細密的汗珠，想必是在哪個題目上又沒心沒肺的折磨了自己好一番。
    王可真為自己過於細心的觀察擰了下眉頭，神色間不自覺又露出些厭倦來，隻靜靜吃自己的東西並不答話。
    範棋似乎忘了自己之前放過的狠話，這會兒狼吞虎咽的吃著飯，還是不是對著王可真露出一個在王可真看來傻得不能再傻的笑。
    王可真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你笑什麼？”
    範棋指著王可真，笑的忍俊不禁，“你怎麼吃飯跟小雞啄米似的，簡直就是一粒一粒的淘····哈哈····”見王可真烏黑的眸子看著自己，範棋幹笑兩聲，就偃旗息鼓了，埋頭使勁往嘴裏扒飯，含糊不清的跟王可真說，“你知道嗎，我剛剛解了一個全國十大奧數難題！”言語之間的激動掩飾不住。
    王可真慢慢吃飯，不做聲。
    “哎，我從昨天晚上解到現在，早飯都沒吃，餓死我了！”他看著王可真大大咧咧道。
    王可真幾乎要懷疑麵前的這個人是不是腦子做題做壞掉了，之前自己對他冷眼了那麼多次，居然還湊上來，這世上難道真的有銅牆鐵壁般的臉皮？
    範棋又扒了一大口飯，用筷子上端敲了敲金屬桌麵，眼神猶豫道，“哎，給個反應啊，怎麼跟個僵屍似的？”
    王可真抬起眼皮看他一眼，道，“我就是僵屍。”不老不死不痛不癢的那種。
    範棋十分配合的被嚇得抓耳撓腮，說，“哎喲，嚇死我了嚇死我了死我了我了····”用那種要死不死的調子抖著念叨。
    王可真嘴角繃著幾乎要破功，她用捏筷子的手抵在嘴邊，冷聲道，“你有病吧，趕緊去治。”
    王可真一開口，範棋膽子跟爬了牆的山虎一樣，眉毛挑的老高，“你覺得一個能把全國十大奧賽題順著解倒著解完全沒壓力的人有可能是神經病嗎？”
    王可真看著範棋，第一次感覺自己居然有這樣被人說的無語的時候。
    她本來可以毫無感情冷冰冰的扔一句，“不要說了，你就是。”
    可是看著範棋眉眼間飛揚著的張揚和自信、陽光，以及和她坐在這裏的目的，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軟了下，伴隨著的是針紮一般的疼，一刺，瞬間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