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暑假，還有一個月的時間。
    果然晚上，外婆就在飯桌上，把這件事情提了出來。
    “你媽今天打電話回來了。”外婆道。
    王可真抬頭看她。
    “她說能理解現在的情況，可能會讓你爺爺過來，接你們過去。”外婆似乎也有些不忍心說，低頭抹了一下眼角。
    “爺爺？哪兒來的爺爺，我怎麼不知道有這個人？”王可真有些驚訝，她從小到大，意識裏隻覺外公外婆是最親近的人，怎麼從來沒聽說過自己有個爺爺？
    外公沉沉的接口，“就是你爸爸的爸爸，讀這麼多書，這個也不知道？”
    我知道，可是我不知道我有個爺爺，從來沒有人跟她說過。
    王可真不做聲，王可喬也瞪著外婆看，沒說話。
    外婆歎了口氣，“不知道也正常，你媽一直以來，都跟你爺爺關係不好，你又從小跟著我們，沒跟你們說也是，隻是如果你們跟了爺爺，我們也就放心了，畢竟全天下老人，都是疼孫兒孫女的，我養你們這麼多年，也算是仁義至盡，對得起你媽了。”
    為什麼一個人的嘴裏，總是可以說出那麼多矛盾的話來？
    外婆明顯的老了，以前還能早上起來去井裏挑水，現在去河裏洗一桶衣服回來都是累的要歇好一會。王可真有意識以來，總是看到外婆拿手揉著胯骨那一塊，有時候好不得的，突然弓著腰抻著哪裏，疼得像要抽搐一般，王可真每次都是急的要掉眼淚，外婆笑著說，這是小時候王可真調皮，非要跟著她去河裏洗衣服，站在河邊亂動，結果滾到河裏去了，王可真那麼小，河水又那麼深，外婆嚇壞了，想也不想跳到河裏去撈她，王可真被撈起來了，外婆卻胯骨撞在一塊大石頭上，落下終身的痛楚。這些，是王可真後來才知道的，她沒什麼印象了，隱隱約約記得好像是落水過。
    這麼些年，除了偶爾掃地，外婆從不讓她幹家務活，總說外婆還在，用不著她幹這些。王可真什麼都不用做，累了睡覺，醒了吃飯上學玩，生活無憂無慮，除了拮據一點兒，就像個小公主一般。盡管外公也是一如既往的嚴厲，可是他一直是那個樣子的，時間長了，倒也習慣。
    現在，一夕之間，好像什麼都變了。
    外婆說，我孫兒們要回來了，你們走吧；外婆說，養外孫女是幫別人樣的，我不想養了；外婆說，你媽求我的，我不想的；外婆說，讓我帶你們，錢又給的少；外婆說·····
    王可真想，是不是人的大腦會存在意識的封閉和斷層，然後在某一個時間點，所有對生活不一樣的感覺，在刹那間開啟。王可真會迷迷糊糊的想，為什麼你以前不知道，為什麼你從來沒想過，還會有這樣的狀況，這樣的狀況，要在你麵前，對立的如此徹底，讓你根本無法捋清哪兒對了，哪兒錯了，用什麼樣合適的態度去緩衝。
    這是種欺騙。
    王可真迷惘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