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兒，就輪到了王可真外婆了。王可真看著外婆跪在地上的草墊子上，自己也學著跪在一邊。外婆從袋子裏拿出竹立香，伸到佛像前桌案上的大紅蠟燭上點燃了，插在桌子上的香爐裏。然後合攏雙手，虔誠的拜了幾拜，才雙手捧起桌上的卦，扔到桌前的地上，扔了幾次，外婆都不滿意，撿起來合在手心裏默了幾句，又扔在地上，才滿意了。
    王可真一看，是一正一反，聽著外婆嘴裏開始念叨著：“菩薩顯靈，保佑家裏人健健康康，孩子都讀書進學。孩子總是做惡夢，知道五公舍不得孩子，請菩薩做個保，保佑孩子健健旺旺，五公也早日安息，不要再纏著孩子，阿彌陀佛，菩薩顯靈，保佑家裏人健健康康······”
    王可真看著外婆閉著眼，嘴巴一動一動，不停的重複著同一句話，聽得她有些暈乎乎的，仰著頭看著台子上的佛像發呆。
    外婆不管怎麼求，菩薩臉上，永遠都是同一種表情，不悲也不喜，靜靜的俯視著她們。
    王可真心裏有些難受，這些菩薩，怎麼會懂自己心裏的恐慌，他們連心，都是石膏做的。而那些黑夜裏的恐懼，就像是一條冰涼的毒蛇，隨時咬上自己一口，整天擔心壓抑，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外婆睜開眼，有拜了幾拜，才顫顫巍巍起來，“好了，走吧。”
    “這就好了？”王可真有些驚訝。
    “跟菩薩說一下，菩薩就心裏有數了，以後就保佑你不會做惡夢了。”外婆一邊說一邊往外走。
    王可真趕緊跟上，“真的嗎？”
    外婆看了她一眼，“菩薩怎麼會騙人。”
    “哦，”王可真不敢再問，怕問多了，冥冥中肚子真的會痛一樣。
    一到家，外婆就換了一身破舊的衣服，扛著鋤頭準備出去，看外公正在堂裏坐著，椅背靠在牆上，一晃一晃的，甚是悠閑，氣不打一處來：“你就不會趁著天晴去弄些柴火回來，看下灣桂花娘家裏的那口子，整天到處忙著砍柴，勤快的沒法說，你倒是天天吃了就坐著抽煙，跟個老爺一樣，要我養你是唄？”
    王可真趕緊拐個彎，溜出了家門。
    站在五婆門口，王可真的心情很複雜。昨晚上在夢裏出現的那個土疙瘩，正靜靜靜的躺在門口的大場上，就在王可真麵前。
    王可真越看越覺得這個土疙瘩有問題，怎麼之前走過那麼多趟，都沒發現這個地方，其實是整體都比周圍的地勢要高一些，就像是一個墳，被人長年累月踩平了一樣。
    王可真控製不住的渾身打了個哆嗦，一股寒氣襲上心頭，莫非纏住自己的並不是五公，而是另外的東西？
    可是，連外婆都不知道這裏有個墳，那估計也不太可能，畢竟這條路來來回回的被人走了這麼多年，還在五婆的大門口，要是發現，早就有人說了。
    但自己的夢怎麼解釋？夢裏的怪物明明是從這個土疙瘩冒出來的，現在回想起來，就像是跟現實重合了一樣，王可真心裏一片惶然，分不清這會兒是在夢裏還是在現實裏，隻覺得心裏有個聲音在叫囂著“快跑，有東西要來了！”王可真被感染，腦筋一下子被衝了血一樣，抬起腿就順著旁邊的小路，一溜煙兒跑到下灣去了。
    直到看到下灣的人家門口，有一堆小孩趴在地上玩彈珠，吵吵嚷嚷的人聲，才讓王可真的心平靜下來一些。
    王可真的妹妹，王可喬，也在這群孩子中間，這回正蹲在地上嚷嚷：“走開走開！別在我麵前擋著，我瞄準了。”說完就把手裏的玻璃珠子擱在地上一彈，珠子徑直滾到前麵地上摳的一個小坑裏，王可喬興奮的叫道：“進了！一人一顆彈珠，都快交出來！”臉上身上，都弄的髒兮兮的。
    一個跟王可喬差不多大的男孩子一臉不舍的將一顆彈珠交給王可喬，憤憤的開口了：“王可喬，你還是不是女的啊？”
    是桂花婆的孫子阿豪，一個村的，也是王可喬的同學。
    王可真甩了甩頭上的羊角辮，不屑道：“你一男的輸了，還好意思開口說我！？”
    阿豪臉都氣紅了，“有本事再來！”
    “來就來，怕你啊！”王可喬扭頭回起跑線，卻正好看到一旁站著的王可真。
    有些驚訝的跑過來問道：“姐，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王可真撇了撇嘴，看向其他地方，“我又不是尼姑住在廟裏，不回來能去哪兒？”
    “廟裏好不好玩兒，有沒有和尚啊？”王可喬笑嘻嘻的問。
    王可真瞪了她一眼：“你又不是沒去過，天一句地一句的，沒個正經樣子！”
    王可喬嘟了嘟嘴，沒說話，卻將著將手上的一把彈珠遞到王可真眼前，得意的道：“看到沒有，這都是我今天贏的，要不要我給你幾顆你也來玩玩？”
    王可真看了看妹妹手裏的東西，幾粒玻璃珠子，小時候經常玩的，那時候喜歡玩，不僅僅是因為喜歡贏別人東西的感覺，也是因為喜歡這種珠子，圓亮清澈，看著甚是漂亮喜人，摸著也很舒服。後來就覺得這個遊戲太簡單幼稚，而且那個珠子的質量也太水了，捏在手上，放佛整個人的質量都變得差了一樣。
    搖了搖頭，王可真道：“你作業做完了？跟我回去。”
    王可喬一下子瞪圓了眼睛，“我不，我下午再做。”
    “上午已經玩了這麼長時間，回去把作業做完，下午隨便你怎麼玩。”王可真說著便不由分說的拉著王可喬走。
    “哎，王可喬，贏了就想跑啊？！”後麵幾個男生追上來問。
    王可喬掙紮，回頭不爽的吼道：“誰贏了想跑，沒看到我姐正拽著我呢？！”
    幾個小孩子看了看王可真板著的臉，都悻悻的頓在了原地。
    王可喬被拉倒屋角拐彎的地方，才一把甩開王可真的手，“姐！你討不討厭，每次我玩的開心的時候總要被你拉回來，你是不是故意跟我做對啊！？”
    王可喬隻比王可真小了一歲。
    王可真麵無表情，轉身就走，硬梆梆的丟下一句：“婆跟公吵架了，你接著去玩。”
    王可真走回五婆門口的時候，聽見王可喬在身後跟過來了，邊走邊嘀咕嘀咕：“老是吵架，真是的！”
    王可真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