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遙，你為什麼喜歡水？
    ——因為水讓人安心。
    ——安心的東西你都喜歡嗎？
    ——嗯。
    ——有誰還能讓你安心？
    ——凜。
    “呼哧——”七瀨遙從浴缸裏麵竄出來，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大量的空氣突然地湧入肺腔，一瞬間那種生硬的疼痛鞭打著他的神經。
    剛才自己眼前的那些氣泡竟然讓自己覺得可怕。
    明明是喜歡的水……在看到那些上升的仿佛充滿著生命的氣泡的時候竟然覺得它們會將自己吞噬的可怕……
    緩和了自己的情緒，七瀨遙從浴缸裏站起來，全身上下都淌著水。帶著餘溫的水珠順著極具美感的身體曲線從鎖骨一路滑落直到在腳踝彙集成一灘。
    七瀨遙雙手緊握起來，感覺得到指甲掐著掌心。
    ——還活著。
    手機在幽暗的房間裏閃著光，他心裏一緊，步伐不自覺的加快。
    ——“from：葉月渚”
    來信人並不是期望中的那個，七瀨遙頓時失去了看下去的興致，手機就這樣被丟到一旁。半晌他才重新打開收件箱去看那條訊息。
    名為：“電視轉播！”的簡訊內容大概就是說如果七瀨遙是在家裏的話馬上去看看電視轉播運動比賽的節目。
    下樓順路在冰箱裏麵去了昨天剩下來的一些青花魚去熱了，然後慢悠悠的走到客廳開了電視。
    ——“您好，現在為您轉播的是新一屆的世界遊泳錦標賽，這一次的世錦賽有很多優秀的青年選手參加。尤其矚目的是這位日本選手——鬆岡凜。最近一段時間他在各大遊泳賽事裏麵都非常活躍，而且是嶄露頭角。”
    ——“是的。據我們所知的，鬆岡凜現在是年僅19歲，那麼這個獎杯的獲得已經非常的多了。現在是在澳大利亞的一個俱樂部裏麵參加訓練。然後他擅長的這個項目是自由泳，也就是我們所說的捷泳。”
    ——“沒錯，還有那個蝶泳。”
    ——“嗯，那麼這次他參報的項目主要是自由泳方麵的。”
    ——“之前他是獲得了世錦賽男子100米和400米自由泳的比賽，分別是季軍和亞軍的名次。”
    ——“這對於一個初出茅廬的選手已經是很不錯的成績了。”
    ——“希望他能在這一次的比賽中有新的成績。接下來…美國隊的這位選手……”
    七瀨遙拿著遙控器的手有些顫抖，隨著主持人的解說鏡頭也自然切換到了選手的身上。酒紅色的發，越發強健的肌肉，還有熟悉的樣貌……他看著有些不自覺的伸出手去觸碰屏幕上那個小小的臉。
    那人似乎是發現了鏡頭正在拍攝自己，盯著鏡頭咧了咧嘴，露出一口尖利的牙，然後繼續專心的做自己的熱身運動。
    “凜。”七瀨遙小聲的喚道。
    已經兩年沒有聯係見麵的人就這樣隔著屏幕出現在自己的麵前，要不是因為葉月渚的提醒自己也不會知道今天有他的比賽。也許下次看見不知道又是什麼時候的比賽了。
    想到這裏，七瀨遙有些暗喜。
    表麵上還是平靜的，幽靜如一潭黑水的眸子反射著屏幕裏麵的人，像是想深深記住，便能將人吸入到眸子裏。
    鬆岡凜離開岩鳶獨自一人去澳大利亞已經兩年了，開始兩個人還會有一些電話和郵件的聯係，到後來就慢慢減少了。而現在是毫無聯係。
    七瀨遙不知道鬆岡凜現在在幹什麼，做什麼，想什麼，遇到了什麼，練習是不是順利。一時間，什麼都不知道了。斷片。完全的斷片。他有試過自己去聯係對方，得到的基本上都是教練或者是自動應答的回複。
    他很忙。
    為了遊泳，他很忙。
    忙到沒有時間理會自己，以及，任何人。
    七瀨遙喜歡遊泳，但是他沒有思考過自己會為了遊泳做出怎麼樣努力。去練習去學習或者是什麼？他單純的喜歡遊泳，喜歡被水浸泡，喜歡水裏那種教人安心的氣味。隻要能夠遊泳，能夠碰到水，他就打從心底的開心。
    後來他喜歡和大家一起在水裏遊泳，因為他覺得就算是不說話，大家都在水裏，對方的心情就能知道。
    喜歡，很喜歡。
    斷了聯係的時候他就告訴自己，就算分開了見不了麵也可以通過水感受到對方。
    到底是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
    比賽順利的進行著，終於到了400米自由泳的比賽。鬆岡凜在岸邊做最後的準備工作，七瀨遙坐在電視機前麵有些緊張的盯著屏幕目不轉睛。
    “準備！”裁判大聲的說道。
    所有的選手都站上了跳台。
    “預——備——”
    鬆岡凜笑了笑拉下自己眼鏡然後拉開腦後的皮筋。
    “peng——！”
    一聲槍響蓋過了橡皮筋彈著帽子的聲音，但是七瀨遙還是聽到了那一小聲的“啪”。很清脆，很幹淨的一聲。
    一如從前。
    接著就開始轉播各個賽道的情況，最主要的還是前三名的位置。
    頭一遭鬆岡凜並沒有占據起手，在第一次反身的時候隻是出於第五名的位置，但是就在他反身第二次進入三百米的賽程的一瞬間——
    “第二！！鬆岡凜超過前麵的三位選手！”
    就是那一瞬間的事情，身體在水中劃開優美的弧線痕跡，然後雙腿飛快的擺劃動著。七瀨遙看著快要忘了呼吸，他感覺自己也在那個水池裏飛快的遊動著，有什麼也同時在內心裏湧動。
    “第一！！！”
    鏡頭一個特寫切到了鬆岡凜的賽道上麵，他扯下自己的帽子和眼鏡，舉過頭頂。
    波動的水潑到他的身上，臉上，那些濺起的水花在屋頂大燈的投射下，璀璨四溢。
    贏了。
    2016年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