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夢裏不知身是客  文二十六 北戎王篇(二)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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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二十六北戎王篇(二)
    十四歲那年春天,我跪在祠堂裏的牌位前,陶先生為我冠了發。我的父親葉知秋站在我的旁邊望著祖宗的靈位,不言不語。
    我想他很多時候是在望著母親的靈位,幾塊碎玉放在母親的靈位前,十年如一日,卻不見落塵,隻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想念母親。
    “從今以後,整個王府就交給你了,你去吧。”由始至終,他隻說了這一句話。
    “是。”我起了身,這些年來我們交流最多的也就是這個字。抬眼看了那高大卻瘦削的背影一眼,轉身離開。
    出了祠堂,外麵的陽光很好,讓我睜不開眼。沒多久隻有陶先生從裏麵走了出來,雖然沒回頭,可是我卻知道他動了動嘴想為父親解釋點什麼,可這回他終沒再多說什麼,因為解釋得太多了。
    “走吧,陶先生。”一切,果然還是沒有改變。
    陶先生歎了口氣,跟著我一道離開這裏。
    四歲那年秋天,王府書房外的那棵櫻桃樹結了果,等它們終於長紅了,我站在樹下看了很久,才開口叫道:“陶叔,你把我抱起來,我想摘一個櫻桃。”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我卻沒有被抱起來,不由便轉了身過來,還沒看清來人就被一個大巴掌扇了出去,然後聽到了父親的聲音:“不是跟你說過要叫陶先生嗎?怎麼總是不長記性?”
    我的身子撞在櫻桃樹的樹杆上再落回地麵,抬眼就看到了幾顆小果子落在了我的麵前,青的紅的都有。
    “這回記住了,父親。”我爬了起來低頭回答道,手裏卻抓著一顆熟透的果子。
    父親沒再理會我,而是盯著櫻桃樹看了好長時間,才開口道道:“回春,把這棵樹給移到別處去。”說完就邁步而去。
    “是。”陶先生恭敬地應道,父親離開後他才走至我麵前蹲下身給我拍去身上的塵土,“眠兒不要生你父親的氣,他是希望眠兒能早日成才,才對眠兒嚴厲了些……眠兒可覺得哪兒有不適?”
    我搖了搖頭,父親他肯定手下留情了,他如果想我死的話那一巴掌就綽綽有餘了。我把手中的櫻桃攤在陶先生麵前,問道:“先生,櫻桃是甜的嗎?”
    陶先生們的目光閃了閃,點了點頭道:“眠兒手中的這棵熟透了,是甜的。可是那種熟而不透的味道才是最好的,又酸又甜……就像那種……”他伸手指了指頭頂上那種紅而不濃的果子,“眠兒如果想吃的話,陶叔去給你摘些可好?”
    我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道:“我隻是想知道它是什麼味道,既然陶先生已經告訴我了,我就不用再吃了。”並把手中的那一棵遞到他麵前。
    陶先生卻沒有接過,盯了那櫻桃一會兒伸出手來把我的手掌又給合上,道:“這一顆眠兒還是自已嚐嚐它的味道吧。”
    我不解卻是點了點頭,又開口對陶先生說道:“先生,父親說你是我的先生,那你就是我的先生不是我的陶叔,先生你以後也要提醒著我。”不然還會連累先生也受罰。
    陶先生愣了一會兒,才緩緩答道:“會的,少爺……”
    後來那棵櫻桃樹果然是被移走了,如果它不是母親親手栽種的話,我想父親他當場就會把樹劈了讓人給送柴房。而那一顆熟透了的櫻桃果子我最後還是沒有吃到,因為那之後我的臉腫得根本沒辦法吃東西,兩天後才能出門見人,那時果子已經爛掉了。
    我幼時是在陶先生的陪伴之中成長的,陶先生是我父親的師弟,卻很是仰慕我父親,出師之後就一直追隨在他身側,父親讓他來照看教導我雖出乎他的意料他卻是欣然地接受了,不知不覺,二十餘年就過去了。
    母親是在我三歲之後離開的,我並不如其他孩子一般追問母親如何如何了,陶先生卻因此經常違反父親的命令或多或少地跟我說一些母親的事情。
    其實我對母親的事情並不是一無所知,因為沒人知道我有一顆異於常人的頭腦,對於三歲之前的事情,我雖不能說記得清每一天的每一件事,卻也是烙印著許多的生活片斷。越長越大,自然也就明白了過去跟母親有關的時光中發生了什麼事。再加上陶先生傳遞來的信息,對父親和母親之間發生的事也知曉了個大概。
    陶先生說母親是父親從山間帶回的精靈,他說這話時臉上帶著一種讓人不明白的笑容,後來我想他應該是喜歡母親的,可是母親卻喜歡極了父親。她隨父親同食同宿懵懂中又生下了我,父親卻隻是活在一個人的世界裏,冷眼看著一切。
    陶先生說母親有一雙世間最美麗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充滿靈性,幹淨得不染纖塵,那決不是世俗之人能擁有的。雖不能言語,可那雙眼睛卻能傳遞一切迅息。
    而我斷續的記憶中,有一個靈動的少女,明眉皓齒烏發輕挽,喜歡穿一身紅衣。對一切充滿好奇,精力充沛活潑好動,不明白也不理會世事規矩,偶爾會闖些禍回來,父親就出麵擺平卻從不責罰約束於她,而她卻乖巧不了兩天就繼續她的探索之行。陶先生說她就算是在生下了我之後,還是依然如此,完全就是個長不大的孩子,而周遭的人也願意就這麼寵著她。
    父親從來不親近我,隻是站在遠處遙遙地望著,而我從來不知道他望的究竟是誰。母親則是在玩累了回來後拿我當玩具玩,讓陶先生在一旁看得很是提心吊膽。母親逗弄著我玩時,笑容天真,常常玩鬧著她自己就先行睡著了。那時我總能聽到一個少女的聲音,在喊著小東西小東西,當時不明白,長大後明白了母親是在叫我時,我卻是再也聽不到了。血脈當真是神奇的東西,竟然隻有我曾聽到過她的聲音。
    母親的身上有很多神秘之處,父親應該是明白的所以他從不過問也不許府裏的人議論。比如每年入秋她就一定會消失得無影無蹤,而來年開了春她就又會出現。這樣的日子一直到我三歲那年。
    那一年春天將至,府裏的人已經開始準備迎接母親的歸來了。可是在母親回來之前,府裏卻先迎來一位客人,而正是這個女人的到來,成了日後府中所有人的惡夢,讓這安寧了百年的北戎王府一夜之間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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