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夢裏不知身是客 文十六 莫言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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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十六莫言無情
人到底是不能得意忘形,不然結果會很慘,就像我此刻。
這十幾年來,我還從沒被人追得這樣淒涼過,不是不想打,而是打不過,至少此刻是打不過,沒必要死要麵子找著人家挨打的道理,還有一個原因,我怕痛啊,這身體的感官至始之中隻有痛覺沒有丟失過。故綜上所述,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我怕是把觸到齊雲帆的逆鱗了,這回在我身後追殺的兩人怕是影子護衛級別的,我內力不夠深厚但對輕功身法還是有自信的,此種情況下我稍一鬆懈就有吃刀刃的可能,這雖跟我發揮的有失水準有關,可這兩人輕功已至此,功夫路數怕是現在的我更敵不過的。
我現在的情況可用一詞概括:強弩之末!一路逃至近效,在此一陣兜轉,利用地形加之我身上有限的東西擺了個小陣法,雖不夠牢固卻是能困住他們的腳步,讓我有個喘口氣的機會。
我倒出一把藥也顧不得分清分不清全數盡了嘴裏,靠在一棵樹杆上閉目休憩,忽然感覺有涼涼的東西落在臉上,仰頭一看,竟是下雪了。
這可是名副其實的三月桃花雪啊,伸出舌頭添了一片飄落的雪花,沒有一點桃花的味道,嘲諷地一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幼稚可笑了!提氣向著內城而去,在雪下大之前趕回,雪能遮蓋蹤跡,若在中途怕是會暴露行蹤。
剛一踏上街道,就見一挺拔身影靠在一院牆上悠閑地擦拭著一把墨不透光的官刀,那一身玄紅的官服,一眼就知道是誰了,見到他我稍鬆了一口氣。
“我以為你回不來了呢……”趙莫言頭也沒抬下下,把刀收入鞘中。
“禍害遺千年,放心吧。”我放緩腳步往前走,我的命不會了結在這裏。
趙莫言抱著刀站在那裏看著我走近,目光在我身上打量一圈,落在我袖口時停留了一下道:“難得啊,受傷了。”
“彼此彼此。”我回道,我雖身子疲累,但衣著上尚可,隻在袖口處咳了片血,反觀趙莫言看起來就衣衫不整了太多,袍子的前擺被攔腰斬去一大截,右臂膀上有明顯的包紮痕跡,衣服的前胸後背被開了數道大一不一的口子,有幾道還見了紅,也隻有他這種不怕死的人才會渾然不覺地嘲笑別人而忘記了自己的慘狀。
“別用那眼神看我,”趙莫言嫌棄地朝我走了兩步,“我受的都是些皮外傷,你的內傷怕是不輕才怪吧。”
像是在驗證他的話一樣,伸手就推了我一把,我一個趔趄,就要坐在地上時,他又一把架住了我,擺出一副你看吧你就是比我弱得多的表情,讓我好生鬱悶,不會是借此機會存心拿我開涮的吧?
趙莫言把我拉到幾米外的一處廢宅內,把我往角落裏一推,就動手要解我的披風,我也不阻止,抬頭戲謔地打量著麵前高大的男人,看似落破卻精神熠熠,長得也周正,一張忠誠臉,磊落的漢子,做朋友的最佳選擇,讓我想到了一個小說中的大英雄喬峰,隻是希望他們二人的命運不要殊途同歸。
“你那是什麼眼神?”趙莫言皺眉,伸手迅速地扯走了我的披風係在了他的身上,那披風穿在我身上及腳麵,到了他身反不及腳踝,男女果然在個頭上差別巨大。“我去引開那追殺你的人,你自己找機會逃吧。”把兜帽往頭上一拉,罩住了他淩亂的頭發,背對著我道:“別誤會,我這是替淩兒還你一個人情。”走了兩步又停下,“別用那看兔爺的眼神看著我,趙爺我是個純爺們兒,對你不敢興趣。”說完邁著方步出了破爛的屋門,那背景真的很爺們兒。
你看,什麼話都讓他一人說盡了,我插不上嘴,也隻能是默認了。唉,我竟然是連欣賞人的權力都沒有了!看來不愁相思公子是個兔爺兒的消息傳不出去了。
隔著破爛的窗子,看見趙莫言出了屋門一躍,踩著人家屋頂離去,雪花這會子的功夫已在地麵上鋪了薄薄一層,可落至他身上時卻不見蹤影,和我那離主的雪折披風融為一色。
無風的雪夜,雪靜悄悄地落,這景象當真是很美。等到隻能聽到落雪的聲音,我才走出破敗的屋子,四周已是白茫茫一片,仿若黎明提前破曉一般。
體力恢複了些,是該回去休息了。才躍上牆頭,心底毫無警兆地湧現一股讓人心悸的危險感,一回頭嚇我一跳,就在不足丈餘外立了一個黑衣人,外麵已被白雪披了層外衣,若不是衣服的著色簡直就要和這雪夜融為一體,他帶著兜帽立在那裏如死物一般,靜得讓人發悚。
看到他的瞬間我有一個感覺,逃,不然真會死。還沒有行動開,那黑衣人似被風吹走一樣消失,而落在他身上的那層雪衣,仿佛靜止了那麼一下才漱漱飄落。
好快的速度!我還沒感歎完,就被憑空出現眼前的黑影一腳踢下了屋頂,我隻得收卷身體抱著腦袋把傷害減少到最小,身體砸向之前停留的破落小院,撞倒了一堵矮牆後在雪地上又滑出一段距離才停下來。
由混沌中回神感覺甚是漫長,一有知覺,全身上下立馬被疼痛席卷,我的老腰啊,我的老胳膊老腿啊……唔唔!好吧,咱不是小孩子了,咱不哭……
爬了半天沒爬起來,脖子好像也受傷了,抬頭看一眼行凶都成問題,隻能微側著腦袋看向前方,隻見一雙平常的緞麵鞋一步步地走向自己,可悲的是我竟連閃躲的力氣也沒有了,這感覺是相當的不好!不過可以感覺出來,他跟藍府的那幫子人不是一路的。
胳膊支撐了這麼一會兒已到了極限,再次狼狽地趴在了地上,任雪花落在臉上融化成水,無能為力。眼角的餘光很快就捕捉到一隻保養的甚好的手,緩緩地伸向我的百彙穴……
你奶奶的,這是要廢了我啊!
我閉目默念殘章經,本是答應過鳳九不濫用此功的,可此刻命在旦夕應不算違背諾言吧,隻是可惜了我本來就不知道有多少的壽元。
感覺到那手指越來越近,就在他要碰到我的瞬間,嗖嗖的箭聲劃過耳跡,我睜眼就看到那黑衣人被逼到了丈餘外,箭停了,那人就立在那裏不動,不上前也不離去,而這個角度,剛好可以讓我看到他的整個身型,可惜他全身都裹在黑色的鬥蓬裏,臉上也帶了隨處可見的木雕鬼臉麵具,除了之前看到的那隻手外。
那射箭之人,太有標誌性了,隻是不知雁驚寒此刻出現在這裏是何故?好吧,我不應該懷疑至少此刻看來是我救命恩人的大俠!
沒再給我亂想的時間,嗖嗖嗖,聽聲音應該三箭連射,那人連閃,可又三箭到了,三箭之後又是三箭,箭越到最後越迅猛,震得耳膜刺痛。憋在心底的那口氣一鬆就覺得全身上下像被馬車軋過一樣,疼得眼前發黑……
事實上,我也確實是眼前發黑了,等我能聽到有人在叫我時才發現雁驚寒不知何時已把我扶到了之前待過的破屋子裏,眼睛幾閉幾睜才聚了焦點,艱難地開口道:“多謝……雁……大俠了。”
“需要我送你回去嗎?”見我能安穩地坐在稻草堆上,雁驚寒起身整理箭囊,竟是沒剩下幾支。
我搖了搖頭,兩人都沒有提到那有關黑衣有的事情,可是我心裏有些擔心趙莫言,不知道他的情況如何,藍府的影子護衛對他可能不會痛下殺手,但是若他遇到跟我相同的情況,該如何逃出升天?
“相思有個不情之請,還望雁兄見諒……”我扶著牆壁欲起身,卻被雁驚寒製止,“但說無妨。”
“實不相瞞,在下是與一位朋友一起被人追殺的,”我斟酌詞句道:“後來我們分開逃命,現在我有雁兄相助逃過一劫,可實在是擔心他的安危,還望雁兄能尋到他人,哪怕不論生死!”
雁驚寒略一思考,問道:“不知是何人?”
“趙莫言,他是官府中人,還望雁兄莫嫌麻煩。”我解釋道,一般的江湖人都不喜歡參與朝堂之事。
雁驚寒點了頭,卻望著我道:“可你……”
我打斷他,道:“放心,我還是有自保能力的。”自信一笑,讓他安心走人。
雁驚寒注視了我一會兒,才道:“他往哪個方向去了?”
“東南。”我答道。
雁驚寒思考片刻,開口道:“那你小心,告辭。”
“稍等。”我叫住他,遞過一枚一葉相思,“有它,你能找到我,我也能找到你。”手指一撩,鈴鐺叮噹真響。
雁驚寒回頭懷疑地看了一眼,卻還是接了過去,點了點頭,道了句保重就離開。
“雁兄保重。”雖已看不見他的身影,但我覺得他能聽得到。在草堆上又休息了片刻,打起精神,傷得不輕,還是趕快回段府自我療傷為上策。從懷裏摸出一張傳送符,這符是有天壽的,隻能儲存一回東西,釋放一回東西,畫的時候倒是不難。取來了段相思的衣物換上,把相思公子的衣物再存回去,一切弄妥當,我已是在一頭冷汗。
出了屋子越上房頂,拚盡全力維持身形,就算如此,卻也隻略地了兩條街,看看天色,已快至天亮,就勉力走在街道上,可沒走上兩步,就咳出一口鮮血,倒在雪地裏,當我神智開始幻散時,我看著眼前的那灘血,濺在雪白的地麵上,如紅梅綻放,煞是好看……
朦朧中我想到鳳九,他才離開兩天,我就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被他知道後肯定會挨罵……最後的一點神智要消失時,我感覺到我被人抱了起來,聽到了有力的心跳聲,看來,我是被人給撿到了,那麼可以安心地睡上一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