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四章:邯鄲一夢終得醒,洗塵滌心褪凡骨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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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四章:邯鄲一夢終得醒,洗塵滌心褪凡骨
    杜迎風循著地圖,直往府中極西之處行去,眼見地勢愈偏,亭台樓閣皆已不見,隻剩下幾株矮梅栽種在道路兩旁,延伸至一間小院的籬柵之外。
    稍一抬頭,”落雲小築”四個遒勁大字便躍入眼簾。
    小院寥而不落,院中幾間精舍分矗東南,屋前一方石案,案旁一株老梅開得正盛。杜迎風推開竹籬,從梅花樹下走過,簌簌一捧細雪落在肩頭,被他伸手拂去了。
    石案上,一隻黑陶暖爐架著青銅酒盉,小火溫煎,醇香四溢。
    杜迎風舉鋬而聞,不由暗讚一聲好酒,不過念及因貪杯而氣走妙兒一事,心下警醒,再不敢隨意碰觸不明來曆之物。他放下酒盉,越過石案,推門進了屋子。
    屋舍之中,熏煙嫋嫋,幾名俏麗女子正於案前飲酒談笑,見突然進來個少年,俱是一愣。
    杜迎風甫見這一幕,掩下疑慮,拱手問道:“幾位姐姐,此地可是景門?”
    幾名女子見他容貌俊俏,聲音若清泉過石,說不出的悅耳動聽,均是含羞帶怯,不敢拿正眼瞧他,隻一名粉衫女子略微大膽,向他答道:“這位公子怕是走錯了地方,此地乃是”落雲小築”,並非甚麼”景門”。”
    杜迎風心下更是疑惑,麵上卻不露端倪,朝他們淺淺一笑。“定是在下弄錯了地方,驚擾幾位姐姐了,告辭。”轉身便要跨出門去,那粉衫女子卻不知何時到了他的身後,青蔥玉指於他肩頭一搭,嬌聲道:“公子且慢,這外頭天寒地凍,莫不如坐下喝一杯暖酒,驅了寒意再走。”
    杜迎風鳳目一斜,女子的粉頸烏鬢赫入眼簾,他微一側身,不輕不重的拂開女子的手。“姐姐好意,在下心領,隻在下有要務在身,不便久留,告辭。”
    那粉衫女子卻是不依不撓,素臂一抬攔了他的去路,咯咯笑道:“公子何必急著走,我這幾位妹妹深閨寂寞,難得有人陪她們說說話……”她纖纖玉手在少年胸前一點,嬌嗔道:“公子卻一點兒都不知情識趣。”
    杜迎風略一遲疑,周身已叫幾個女子圍住,她們一個笑道:“公子皮膚真好。”一個怨道:“公子來了便走,是嫌奴家不夠漂亮麼?”另一個在他耳邊悄聲道:“公子,讓奴家伺候你罷。”
    粉衫女子更為大膽,於他麵前緩緩褪去羅衫,豐胸肥臀,細柳蠻腰,一覽無遺。
    杜迎風興味抹唇,摸了摸下巴,吟道:“脈脈雙含絳小桃,一團瑩軟釀瓊繆,等閑不許春風見,玉扣紅綃束自牢。”吟罷了詩,他搖頭輕歎道:“可惜,可惜。”
    粉衫女子正要上前來攙他臂膀,聽他連道可惜,目露不解,詢問道:“公子可惜甚麼?”
    杜迎風笑而不答,便見攬雲瞬間出鞘,唰唰幾劍,削下美女頭顱。粉衫女子美目怒瞠,玉指顫顫指向他:“你……你為何……”語未盡,便叫攬雲劍割破了喉嚨,往後倒去。
    屋中煙靄散盡,牆隅邊露出一扇小門,杜迎風垂目朝地上一掃,歎道:“可惜小爺不好這一口。”推了小門而入。
    隻見四隻紙紮的假人,破破爛爛的摜在地上,身首分離。
    門內是一間石屋,四麵封閉,不見窻戶,一方石床置在牆邊,床上五花大綁著一個人,見他進來,不住的扭丨動身軀,往裏縮去。
    杜迎風嘟囔一聲:“怎麼這景門的正主兒不見,偏生是些小鬼小怪。”走近石床,但見床上之人,乃是一個麵若桃花的青嫩少年,杜迎風將他細細打量,嘖嘖道:“這一個還不錯。”
    那少年見他趨近,更是抖得瑟瑟,杜迎風坐到床邊,朝他問道:“你因何故被囚禁於此?”見少年睜大眼,嗚嗚叫喚不止,杜迎風”哦”了一聲,道:“忘記你不能言語。”伸手揭去他堵口的布帛。
    “你是甚麼人!”少年如受驚的小鹿,直往床內縮去。
    杜迎風一摸臉頰,疑惑道:“我很像壞人?”
    那少年瞅了他兩眼,搖了搖頭。
    杜迎風哂笑一聲。“那你躲甚麼?”
    少年兩頰微紅,垂下頭輕聲道:“我怕你與他們一樣,要對我……”甫一抬頭,見一張俊顏在眼前放大,他驚叫一聲,往後倒去。
    杜迎風伸手去扶,少年掙紮,結果兩人一道跌在了床上。
    杜迎風撫著撞痛的額頭,嘶了一聲,道:“你亂動甚麼,小爺還吃了你不成?”垂目望去,便見少年滿臉酡紅的盯著他瞧。
    杜迎風瞧著有趣,十指作爪,伸向少年。
    少年渾身一顫,索性將雙眼一閉,咬牙偏過臉去。須臾之後,他頓感身上一輕,偷偷將眼睛睜開一道縫隙,發現身上束縛盡已除去。他茫茫然坐起身,向杜迎風投去疑惑的目光。“你……你不要我麼?”
    杜迎風正於牆邊敲敲打打,尋找暗門,聞言噗嗤一笑。“小爺對孩子沒興趣,你哪兒來的,便回哪去罷。”聞少年腳步踏踏,奔到他身後,伸手拽了他的袖子,道:“喂……”
    杜迎風朝身後擺了擺手,不耐道:“休要吵我,你自己玩耍。”
    少年雙手叉腰,嗔道:“誰同你玩耍!本是好意提醒你,暗門不在牆上……哼,不識好歹!”他跑回床上,氣哼哼一坐,偏過頭去。
    杜迎風聞言,緩緩轉過身,鳳目之中閃過一抹精光。“你知道我在找甚麼?”
    少年揚起下巴,朝他重重哼了一聲。
    杜迎風緩步走近,扯了個討好笑容,道:“你……”想起尚不知如何稱呼他,便問道:“你叫甚麼名字?”
    少年眼裏的神采頓時黯去,垂下眼睫,搖了搖頭。“我沒有名字。”
    杜迎風聞之一愣,顯然不信。“怎麼會沒有名字?”
    少年嘟囔道:“沒有便是沒有。”他歪著頭打量他。“你呢,你叫甚麼?”
    杜迎風勾起唇,朝他一拱手,道:“在下,杜迎風。”
    少年見他提及自己名諱,一臉神采飛揚,不由露出欽羨之色。他曲起膝蓋,將自己縮成一團,喃喃道:“我們都沒有名字。”
    杜迎風聽他說”我們”,心下已有了計較。“那總歸有一個姓氏。”
    少年落寞的搖了搖頭。
    杜迎風見他眼中淚光點點,楚楚可憐,一摸鼻子,將手掌覆在少年頭頂,揉亂他一頭烏發。“哭甚麼,不就是一個名字,小爺將名字分你一半!”
    少年抹去眼角濕跡,好奇道:“分我一半,怎麼分?”
    杜迎風將他手掌攤開,在他掌心劃下”木風”兩字。
    少年怔怔看著,終於破涕為笑。“以後,我也有名字了,木風……木風,真好聽。”
    杜迎風眯起狹目,見他蹦來跳去,歡呼雀躍,不由想起妙兒。
    少年興奮過後,跑來嘟嘟敲打石床,道:“暗門就在床下,不過這石床幾百斤重,合我二人之力也搬之不動。”
    杜迎風神思一動,將床褥一掀,笑道:“不必搬開。”
    便見白光閃過,石床一分為二,露出底下黑黝黝的通道。
    少年瞪大雙目,一臉不可思議。
    杜迎風正待躍下,少年曳了他的袖子,遲疑道:“……下方還有機關……你要小心。”
    杜迎風略一點頭,朝他笑道:“此處不是久留之地,你也盡快離去。”施展輕功,往下墜去。
    數丈之下為陰暗水道,水深及腹,汙不可聞,杜迎風淌在水中,隻覺渾身刺骨冰涼。沿著彎轉水道一路前行,道路愈窄,水則愈深,行至盡頭,水流已沒過腰身。
    水道盡頭,是一間一丈見方的鐵牢,牢內數道鐵鏈鎖著一個人。這人赤著上身,露出大片肌理勻稱的胸膛,黑發垂落肩頭,遮去半邊臉龐。
    杜迎風見著此人,渾身巨震,撲將上去,雙手牢牢抓住鐵柵,駭然道:“不……不可能!”他急急砍斷大鎖,衝入鐵牢,將人狠狠抱住,一手去探他鼻息。
    見其呼吸沉穩,他渾身一軟,伏在這人身上。“原來趙鈺真的將你關押起來。”杜迎風苦笑一聲,撫摸對方臉頰。“我還道,你是故意躲我。”
    男人緩緩睜開眼眸,一雙瞳孔空寂虛無,杜迎風瞧了一怔,倏地意識到哪裏不對,待要退開,卻已來不及,便見數道鐵鏈簌簌一抖,蛇一般向他纏來,他伸手拔劍,可周身俱被男人兩條鐵臂箍得死緊,半分動憚不得。
    鐵鏈加身,他使內力掙脫,鐵鏈紋絲不動,而箍在身上的兩條鐵臂,也已成就兩道枷鎖。
    杜迎風索性懶懶往後一靠,唏噓道:“這一回,總算是對了小爺的胃口。”未料到,這入骨相思,竟叫他失了警惕,虧得石屋中的少年,還提醒他此處尚有陷阱。
    於水中浸泡許久,四肢漸漸僵冷,他踢動雙腿,擊起數朵水花,見偶有白骨翻滾上來,不由喃喃道:“未料數個好手奈我不得,卻被困在這美人計中,杜迎風啊杜迎風,你也算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忽聽嘩嘩水聲自頭頂傳來,眼見周遭四壁不知何時敞開數個泉眼,不停往牢中注水,杜迎風不由呆了一呆,這一呆的功夫,水位已飆升至胸腹。
    杜迎風渾身一個激靈,暗道原來是要活活淹死小爺。心下怒起,運轉起九轉丹魂真經,內力透過皮膚傳進水中,整片水域沸騰不止,篤篤冒著氣泡,可身上鐵鏈依然紋絲不動。
    杜迎風默念心法,全然不顧汙水漸漸漫過肩膀、頭頸,逼至臉麵。
    水終至沒頂,少年如墨的長發搖曳展開,恰如一朵盛開的墨蓮。他雙目緊閉,強斂心神,一字一句,將九轉丹魂經在心中默誦。
    不夠……功力不夠……
    差一點……隻差一點……
    呼吸艱澀不暢,腦中一片昏黑,緊握的雙拳緩緩鬆開,少年失神的雙眸,茫然的看著旋飛在身邊的無數枯骨。
    自己,也將要成為其中的一具?
    家仇未報,愛人未尋,我豈可輕易死去?
    不……我不能死,絕不能!
    他緊緊咬住唇,喉頭腥甜狂湧,丹田內真氣瘋狂外湧,竟存了破功保命之意。
    危急關頭,一陣熱力突然於腹中炸開,伴隨著一縷醇香,遊走於四肢百骸之中。杜迎風精神一振,靈台一片清明,急急撤住外泄的真氣。
    他記得這個味道,便就是終南山上,他堂入茅舍偷喝的那一壺瓊漿仙釀!
    霸道的熱力竄入丹田之內,與九轉丹魂的熾熱之氣撞到一起,兩者相見,便如血濃於水,無絲毫排斥,隨著熱力的不斷加入,他的內力如同滾雪球般,愈撐愈大,杜迎風暗暗擔心,由此下去,整個身體是否會被鼓脹撐破?
    正自患得患失,腦中突來一聲破繭之音,這聲音便如一道清泉淌過心中,令他全身上下,無一處不舒暢。
    第五層洗塵心法,突破了!
    於滾滾沸水之中,少年五指成爪,一把將縛身的鐵鏈生生扯碎。
    他雙目中精光迸射,一仰首,發出一聲響徹雲霄的清嘯。
    梅花樹下,少年倏爾回神,感覺肩頭一片濕冷,斜目望去,便見一蓬細雪,已於肩頭之上化作雪水。
    石案上,一隻黑陶暖爐架著青銅酒盉,小火溫煎,醇香四溢。
    石案下,一隻神龕碎成兩截,龕旁一隻麒麟鎮紙,上刻”木風”二字。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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