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二章(修訂):華宅馨香係冤魂,空殿鬼影遇故人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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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二章(修訂):華宅馨香係冤魂,空殿鬼影遇故人
    “杜公子這是準備將我活活揍死,還是要把我從死裏揍活?”
    宇文無極伸掌擋下朝自己眼窩直擊而來的拳頭,一睜眼,如同瑰夢中才有的一副畫卷,緩緩於他麵前展開。
    少年白皙的兩頰,微微染了些薄醉的風情,若胭脂淡施,桃李初熟,斜挑的劍眉下,一雙鳳目朝他瞠目而視,眸中三分錯愕,七分慍色,見他盯著他,他狹目微微眯起,唇角一彎,牽起一抹似風流,也似揶揄的弧度。
    遭這笑容蠱惑,男人心髒‘咚’地一聲,如遭鼓捶。
    杜迎風瞄準時機,伸指在他腕間一彈,趁著對方手臂一軟,一拳狠狠砸下。
    宇文無極捂著右眼,猛聽得呼呼兩道風聲迎麵而來,出手如電,一左一右裹住少年的兩隻拳頭,翻身將人製於身下,苦笑道:“你怎麼一上來就打人。”
    杜迎風被他擒住雙手,冷笑一聲,將膝蓋一曲,朝他大腿內側踢去。
    宇文無極不料他竟使出這等無賴招數,一時不查,下身遭蹂,側蜷起身體,露出一臉痛苦之色。
    杜迎風盤腿坐起,冷眼瞧著他疼得滿頭大汗,調侃道:“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怎麼死人也會怕痛?”
    宇文無極雙臂抱腹,咬牙道:“你還真不留情。”
    杜迎風拍拍衣袍站起身,將攬雲係在腰間,靴尖一勾逐影,挑至男人跟前。“我隻是叫你知道,甚麼樣的玩笑能開,甚麼樣的玩笑開不得。”
    宇文無極一個鷂子翻身,挺身躍起。他認真的看著少年,正色道:“我並非是同你開玩笑。”
    杜迎風‘哦’了一聲,一雙鳳目斜睇著對方。
    宇文無極銳利的鷹眸微微眯起。“我隻想確認,倘若我死了,你會如何。”
    杜迎風雙臂環胸,好整以暇地瞧著他道:“結果我非但不傷心,反而予你拳腳相向,這答案七當家可否滿意?”
    宇文無極遽然一怔,繼而緩緩揚起嘴角。“滿意之至。”
    杜迎風失笑道:“原來七當家喜歡挨打?”他擄起袖子,朝男人揚了揚拳頭,挑釁道:“那是否再要吃我幾記拳頭?”
    宇文無極正待再要說些甚麼,卻聽得李思函焦灼的喊聲透過穹頂傳來。
    他一抿唇,又恢複成平日裏那張冷酷嚴肅的臉。
    二人毀去棺槨石磨,出了密室回到屋裏。
    李思函見他們相攜而來,笑道:“兩位能夠冰釋前嫌,小生也便放心了。”
    宇文無極朝他稍點了點頭。
    李思函又道:“七當家,你的臉怎麼了?”
    宇文無極掀唇道:“不小心撞的。”
    杜迎風抱著肚子悶笑。
    三人出了屋子,向院門走去。行路中,李思函告知,他於東屋之中,已將代表杜門的供台銷毀,杜迎風聽了略一點頭,沉聲道:“趙鈺擺這個陣法,恐有圖謀之事,事不宜遲,我們盡快趕往下一處。”
    行至天井,李思函腳步一頓,麵露戚色,隻聽他喃喃吟道:“不因紉取堪為佩,縱使無人亦自芳。”他攏著袖子,唉聲歎氣道:“自此之後,再沒人照料這些蘭花了。”
    杜迎風也歎氣,學著對方那副酸腔迂調,搖頭晃腦道:“雖如荼似錦,卻冤魂纏身,實不堪聞。”
    李思函回頭,瞧見宇文無極露出一抹古怪之色,不解道:“甚麼冤魂?”
    宇文無極推了他一把,催促道:“沒甚麼,快走。”
    杜迎風摸了摸下巴,徑自往前走去,邊走邊吟道:“寫得芝蘭滿幅春,傍添幾筆亂荊榛。世間美惡俱容納,想見溫馨澹遠人。”他衝宇文無極一笑。“有些事實總叫人傷心,還是不知曉為妙,宇文兄,你說是也不是?”
    宇文無極抿了抿唇,並不作答。
    杜門,已破。
    三人行走間,一輪太陽正緩緩自天邊墜下,幾點殘紅將天幕染成丹霞赤砂,綺麗非常。李思函見此美景自是詩興大發,還未及酸上幾句,又見一輪太陽緊跟著墜下。
    杜迎風雙眸一亮,喜道:“一定是大師兄!”
    開門,已破。
    雙日同墜,此奇景異象千百年來無人得見,縱是知悉緣由,幾人也是瞧得目不轉睛。兩日完全墜下之後,忽地轟隆隆一聲巨響,一道滾雷於雲層中咆哮而過,震得眾人耳際一陣嗡響,雷聲過後,豆大的雨點頃刻間便砸了下來。
    須臾的功夫,三人已被大雨澆透。
    瓢潑大雨中,烈日仍舊高懸於空,積蘊的雲層浮在日頭下方,一道又一道電龍於其中騰躍起伏,環弋兜遊。
    三人為了避雨,奔進一間廢棄的偏殿。
    杜迎風踏進殿中,擰幹濕噠噠的袖子,嘀咕道:“這景王府搞得神神鬼鬼,連這天氣也陰不陰、陽不陽。”
    宇文無極反手掩上門,沉思道:“定是與陣法被破有關。”
    李思函聞言點了點頭,道:“陣盤動蕩,勢必會引來異象,如今連破兩門,這動靜實屬正常。”
    三人於殿中尋了個空處圍坐下來。
    宇文無極見三人全身濕透,從空殿中折了些木凳木椅,絲帳棉褥,攏作一團,執火折點燃,升起一堆篝火。
    李思函除下衣衫,攤於火前烘烤,他側目瞧見杜迎風一身衣袍牢牢粘在身上,發梢臉龐俱在滴水,問道:“杜公子內功甚是深厚,怎麼不見你用來趨避雨水?”
    杜迎風將濕透的外袍褪下,抓了抓頭,道:“光顧著瞧景致,將這事給忘了。”他又道了一聲:“好冷。”往篝火旁靠了靠,伸手去解內衫。
    宇文無極朝李思函盯了一眼,道:“秀才,你去那邊。”抬起手臂往東首的柱子一指。
    李思函困惑道:“小生在此處坐得好好得,為何要移步?”見宇文無極一雙鷹目透出警告,他撇了撇嘴,不情不願的抱起濕透的衣衫退居遠處,挨著廳柱坐下來。
    逐影出鞘,殿內一張幡帳‘嘶’一聲裂成兩片,一片淩空舞起,懸到了梁上,將大殿垂隔成了左右兩室,另一片飄飄蕩蕩落下,搭在了少年肩頭。
    杜迎風攏了攏肩頭上的青紗,笑道:“還是宇文兄設想周到。”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道:“宇文兄也將濕衣除下罷,若是著涼便不好了。”
    宇文無極點了點頭,利落的除下衣衫,放在火前烘烤。
    李思函在另一頭生起火堆烘烤衣物,冷不丁打了個噴嚏,他一摸鼻子,將身體往篝火旁靠了一靠,忽地一陣涼風襲頸,他抖縮著肩膀,往兩旁一看,見門窗皆是緊閉,當下不由疑慮。
    他將半濕的衣物披於肩上,起身四處探望。
    走到西首,發現有一道圍屏後影影憧憧,似有甚麼東西在不停晃蕩,他繞過屏風,抬目向裏一瞧,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向後大退一步。
    腳跟撞到屏風的裙板上,‘哐啷’一聲,屏風應聲倒地。
    杜迎風聞到動靜,拿劍鞘撩起簾帳,見李思函僵立牆隅,一動不動,道:“李秀才,你搞甚麼?”
    李思函轉頭望了他一眼,緩緩移開身體,露出身後的一具衣架。
    杜迎風離得遠,故而也瞧不清楚,他將烘至半幹的衣衫披在身上,挑了簾子走近去看。
    但見倒塌的屏風後,一具透雕螭紋的龍首衣架極盡奢華,但是在龍頭搭腦之上,有一道刺目的鮮紅蜿蜒流下,沁進架子的各部榫卯、欞板。他伸手蘸了血跡,於指尖一碾,繼而訝異道:“尚有餘溫。”
    宇文無極一皺眉,道:“秀才,你好端端坐著,跑這邊角處做甚麼?”
    李思函訕訕扯了個苦笑,將適才的所見所聞講述了一遍。
    二人聽了,眉間顯露凝重之色,相繼問他:“那搖晃之物呢,在何處?”
    李思函聞言搖了搖頭,道:“不見了。”他心中也甚感奇怪,從屏風前端繞至背後,頂多一個呼吸的間隔,絕沒有道理漏看甚麼,思及此,他驟感一陣寒意攀上背脊,嗓子一陣幹澀。“也許……也許是小生看花了眼。”
    杜迎風盯了那衣架子幾眼,疑惑道:“難道被風吹跑了?”可是此間門戶緊閉,又哪裏來的風?
    三人於周邊展開了一番搜索,均無任何收貨,隻得複坐到篝火旁。
    杜迎風一麵烘著袍子,一麵喃喃道:“難道真是秀才看走了眼?”
    宇文無極目不斜視地望著火堆,答道:“練武之人,秋毫可辯,豈可能看錯。”
    杜迎風頷首道:“也對。”他將長袍翻來覆去烤幹透了,接著便伸手去解褲子。
    宇文無極倏爾轉過頭,道:“你做甚麼?”
    杜迎風雙手頓在褲腰上,眨了眨眼,一臉無辜。“自然是烘褲子。”
    宇文無極皺起眉,道:“你便不知道避嫌麼?”
    杜迎風奇道:“這兒又沒有大姑娘,我為何要避嫌?”
    宇文無極一時語塞,盯了他半晌,挫敗的歎了口氣,起身撩起簾子走了出去。他沉著張臉往李思函對麵盤腿一坐,不言不語。
    李思函戲謔道:“七當家,小生也要烘烤衣褲,煩請移駕。”
    宇文無極一雙鷹目危險得眯了起來。“這外麵日頭正好,八當家莫不是想出去曬一曬?”
    李思函往後挪了稍許,小聲抱怨道:“厚此薄彼。”
    兩人正幹瞪著眼,突聞簾後一聲輕叱,緊接著一道劍氣橫貫於空,掃塌了半邊廳柱。
    宇文無極心下一緊,飛身投入簾中,便見杜迎風手執長劍,一劍掃向大梁。
    ‘哢’一聲,房梁斜了半邊。
    宇文無極見少年赤著上身,下身也僅兜了半片薄透的幡帳,呼吸一窒,長臂一攬將人帶入懷裏,無奈道:“你又做甚麼!”
    李思函撩開簾子,瞧見兩人抱在一塊,倏地一愣。“你們做甚麼?”
    宇文無極側過臉朝他道:“秀才,你先出去。”
    李思函悻悻然退到了簾後。
    杜迎風微微一掙,那雙鐵臂卻堅如磐石,絲毫不動,他將肩膀一縮,手臂向外逆翻,如一尾遊魚自他雙臂中滑了出去,他打趣道:“七當家這是怕我著涼?”
    宇文無極手裏一空,心中也茫然若失,他背過身去,朝少年道:“你先穿衣。”頓了一頓,他又問道:“你為何突然出劍?”
    杜迎風不緊不慢地拾起散落於地的衣衫,一邊穿上一邊向梁上瞧去。“剛才莫名其妙刮起一陣陰風,我還道是有人偷襲。”
    李思函於簾後插言道:“小生適才也是被一陣涼風驚擾。”
    宇文無極思索道:“陰風,難不成見鬼了?”
    李思函突然發出一道驚呼。“人……有人!”
    二人掀簾望去,便見倒塌的屏風之後,赫然多出了一人。
    卻是一個死人。
    這人的頭顱被衣架搭腦兩端伸出的龍須穿透,肩膀被紮於中牌的橫棖,四肢軟軟下垂,渾身鮮血橫流。
    且這屍首不知何故,竟是無風也動,左移右擺,傾搖旋晃,望之怕人。
    杜迎風拿劍柄挑起屍首的頭顱,咂舌道:“這不是那瘋子麼。”
    屍體腦漿橫流,七孔流血,要辨認確有難度,可三人一見那兩道怪眉,便一眼認出他來。
    正是賭聖手舒九宮。
    李思函退後一步,心髒兀自砰砰而跳。“這到底是有人搗鬼,還是厲鬼嚇人?”
    杜迎風拿劍尖挑開屍體的前襟,瞥了他一眼道:“自然是有人裝神弄鬼,因為我還從未見過會發暗器的鬼。”
    便見屍體敞開的胸襟下,一支梅花鏢牢牢釘在心口。
    宇文無極盯著那枚梅花鏢若有所思。“舒九宮武功高絕,卻遭人一招斃命。”
    杜迎風翻看屍體之後,點了點頭。“的確是一招致命。”
    李思函道:“到底是甚麼人將之殺害,又神不知鬼不覺的懸掛於此?”
    這個問題自然沒有人能答得上來。
    杜迎風從屍體上拔下梅花鏢,舉到眉前細細看過。“並未淬毒。”說來也奇,他將暗器拔下之後,那屍體竟也安靜了下來。他嘖嘖稱奇:“定然是有人暗中操控著暗器,用來嚇唬我們。”
    李思函奇道:“還有這般神奇之事?小生聞所未聞。”
    談話間,兩堆篝火驟然熄滅,殿內突然昏暗一片。
    一道疾風迎麵撲來,杜迎風側身閃躲,不料一頭撞進一人懷中,貼近一看,正是宇文無極。
    宇文無極將人扶了,未及詢問原因,便見少年麵色陡變,舉臂將他重重一推。
    兩人方才分開,便聽‘嗤’的一聲,身後那具屍首的胸口上,儼然多了一道兩寸長的傷痕。
    李思函正欲上前查探,杜迎風忽然叫道:“秀才退開!”
    李思函聞言急退,卻已來不及,罡風驟然來到,袖上噗剌剌被劃開好幾道口子,他抬臂一看,半片袖子已是破破爛爛,幸而未傷及體膚,三人同時鬆了一口氣。
    杜迎風朝大殿空曠處一拱手,道:“閣下何故要與我三人過不去,若有誤會,大可現身一見,你我當麵對峙清楚,何必鬼鬼祟祟,愚人耳目!”
    他話語方歇,突聞砰砰咚咚數聲響動,翹案上燭台香爐紛紛投來,杜迎風舉劍格擋之時,往四下裏各張望了一眼,仍是不見人影,不由暗道:這人好快的身法!
    橫劍掃落一隻香燭,明晃晃的燭火照在劍上,倒映出一抹飄忽不定的黑影,少年驀地一笑,長劍陡轉,縱身往後攻去。
    黑影行跡敗露,並不逃走,手臂一震,向少年打出三枚暗鏢。
    杜迎風舉劍一擋,叮叮叮三聲,清脆悅耳。
    宇文無極與李思函劈落燭台香爐,轉眼一看,杜迎風已同一名黑衣人鬥在一起,兩人待要上前助陣,卻聞少年一聲長笑:“二位莫急,是故友來訪!”
    那黑衣人身形極快,側身躲劍、抬拳劈掌之際亦能遊刃有餘的放出暗器。他聞言略一挑眉,玩味道:“怎麼,你認得我?”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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