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七章 錯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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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莊主年紀輕輕便英年早逝,實在讓人惋惜。老夫初聞此噩耗時都不敢相信,還當是傳信的人搞錯了。畢竟數日前還聽到他成親的喜訊,隻是當時不在府中來不及趕來,卻不想剛一回來便……”男人看上去儒雅穩重,周身的氣質與他硬朗深刻的麵容極為不符,“還請節哀順變。”即便對著一個管家,也依然謙遜有禮。
慕塵言看了一眼,未做過多停留便轉身離開了。
男人隨意往他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卻驀然變了臉色,依稀在那行走間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
“燁兒?!”
平靜地背影忽然一僵,一個男人的身影毫無預兆地闖入腦海,也是這般叫著“燁兒”,卻是不同於此刻地寵溺。隻是,看不清麵容。
“燁兒!”又是驚異地一聲呼喊,隨即便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抓住,身體被轉了過來。
震驚、詫異、難以置信甚至帶著一絲幾不可見地驚恐的男人在看到眼前完全陌生的麵容後,這些情緒通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疑惑和鬆了一口氣得樣子,“不好意思,認錯人了。”他鬆開手,歉意地笑笑。
“你是?”慕塵言一臉莫名。
“我是柒嘯。”普通的四個字,並沒有說自己何門何派,仿佛淡泊名利,“閣下是?”
不遠處,老管家詫異地看著這一幕。方才男人的失態是他從沒有見過的。
柒嘯?姓柒?慕塵言眼裏閃過微不可察的震驚,“慕塵言。”淡漠的口氣,與他不平靜得內心形成鮮明對比。
“哦?已故天翔山莊莊主是你什麼人?”柒嘯眼眸微微一眯,那一瞬間掠過得光華半點沒有他外表看上去的儒雅和藹。
“是家父。”
“原來是慕莊主的兒子。沒想到你竟逃過了當日那一劫,真是可喜可賀。隻可惜慕莊主他……”本來驚喜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沉重,看上去倒似乎真是發自內心的感情。
“事情過去這麼久了,就不必再提了。”慕塵言卻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似是不願回憶那傷心的過去,“方才見您喊‘燁兒’,還誤將我當作此人。他可是您什麼人?”適時地轉移話題,淡淡的疑惑,一切,都那麼恰到好處。
“他……是我侄兒,”沉重的語調,流露出無法忽視的傷感,“柒孜燁。可惜,已經不在了。”
慕塵言臉色控製不住地一變,卻又很快恢複了正常,“他,是你侄兒?那你……”
“對,我是他叔叔。”柒嘯奇怪地看著神色有異的慕塵言,“你怎麼了?”
“沒什麼,隻是我以前與他見過幾次,卻沒聽他提到過您,我又是最近才在江湖行走,所以聽到這個答案有些驚訝而已。”慕塵言神態正常地解釋著,看不出半點異常。
“原來如此。”柒嘯淡淡地笑了笑,“不過初入江湖便能結識桓莊主這樣的人物,倒也算厲害了。隻可惜……”又笑了笑,沒有說下去,但話語裏卻含著探究。
“有時候緣分這種東西是沒法解釋的。”簡單的一句“緣分”,堵住了柒嘯所有未出口的試探。
倆人就這麼看似平靜地聊了起來,之所以他沒有先走,是因為若是他走了,不是更讓人覺得他有問題,怕被發現所以匆匆離開了嗎?於是他便像聊天一般和柒嘯說起話來,最後還是柒嘯先有事離開。
大街上,慕塵言腦海中又浮現了在風焱山莊的一幕,以及他所得到的信息,眉頭愈皺愈緊。
回到萬古山莊,在房門前看到了一個素白的身影,正倚在廊下,落寞而孤寂。
聽到身後動靜,那人回過頭,儒雅的氣質被萎靡所替代,溫潤的雙眼滿是疲憊,眼下還有淡淡的青色。在看到他的一瞬間,眼中瞬間暴漲出奪目光彩,“我還以為你走了。”
慕塵言一愣,“怎麼會這樣覺得?”
那人垂下眼簾,“我知道你當初會答應我是因為桓肆風,如今他死了,你也沒有留下的理由。”
有些詫異,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番話來,不過似乎也不值得意外,畢竟他也不是笨蛋,何況當時自己表現得那樣明顯。不過,“我是會離開,不過不是現在,因為我答應的事還沒有辦到。”
“為我找解藥嗎?”
“嗯,我答應他了。”
“如果找不到呢?”他說出了一個殘酷卻又不是不可能的結果。
“盡人事,聽天命。既然答應了,就要努力去做,否則還不如不答應。”他不像是怕死的人,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沉默了一會,他又問:“然後你就要走?”
慕塵言皺起了眉,他今天怎麼這麼奇怪?“是。”
“能不走嗎?”更長時間的沉默,似乎猶豫了很久。
一下子怔住了,有些詫異,有些疑惑,“為何不走?”他今天到底怎麼了?難道是因為紀湘的死對他打擊太大?
是啊,為何不走?他有理由留下嗎?自己又用什麼理由留下他?嘴角牽起一抹自嘲,可惜慕塵言看不到。
“你今天很奇怪。”等了一會見他不說話,慕塵言終於說出了疑惑。
“嗬嗬,有什麼好奇怪的?”他抬起了頭,又是一貫的儒雅微笑,仿佛之前的傷感落寞都是幻覺,他一點事也沒有,“隻是想到你之後要走,有點舍不得而已。加上……加上湘兒的死,所以情緒有些低落吧。”
狐疑地看了他倆眼,發現確實沒什麼不對,便也沒繼續在意,而是說道:“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我們本來就是萍水相逢,有何舍得舍不得的。”
萍水相逢?是啊,萍水相逢,但,“說是這樣說,終究是舍不得的。”怎麼舍得呢?怎麼可能舍得?當日那人群中的一眼,似乎注定了,他的舍不得。
看著他有些奇怪的眼神,慕塵言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你在這是有事找我嗎?”說他逃避也好,他不想知道那眼神代表什麼。
“沒事,就是想過來看看你。”卻不想隻是看到了空的房間。在想到他有可能離開後那一瞬間地落寞和難過頃刻占據了他的心髒,痛得幾乎無法呼吸,甚至都忘了問門房他去哪了?他從來沒有如此慌亂過,他甚至認為這樣的感情是不會出現在他身上的,卻不過,自以為而已。
“哦。”他淡淡應了聲,“我去風焱山莊了。”
“吊唁桓肆風嗎?”似乎一點也不意外。
“嗯。”慕塵言頷首,“問你個事。”
“什麼?”紀無疑惑地眨眨眼。
“柒嘯……是柒孜燁的叔叔嗎?”猶豫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該不該問。
紀無更疑惑了,“是啊。怎麼了?”
“不是滿門被滅,無一幸免嗎?”仿佛要確認什麼般,慕塵言緊張地盯著紀無,一瞬不瞬。
紀無皺起了眉,奇怪他的反應,“不是,當年那場慘案柒嘯活了下來。”
“你沒記錯?”慕塵言追問。
“這些事大多數人都知道,你可以隨便上街打聽打聽看我有沒有記錯。”
紀無後麵說什麼他沒有聽到,隻是腦子裏一直盤旋著“柒嘯”兩個字。
為什麼,他知道的不是這樣?他知道的是柒家滿門被滅,而不是柒嘯活了下來,更不記得有這麼一個人。
怎麼會不一樣呢?究竟是哪裏出錯了?還是其中有什麼他不知道的隱情?
渾渾噩噩地,他回了房間,這般失魂落魄得樣子讓紀無擔起了心,卻也不能做什麼。
他怕,怕被他發現什麼,怕他厭惡自己。不知,當時的桓肆風可也是這般心情?明明想要親近,卻怕被對方討厭而壓抑著自己的感情。
翌日,慕塵言離開了萬古山莊,前往落燕山尋找解藥。
看著眼前高聳入雲的山峰,他深吸一口氣,一躍而起,踏著岩壁登上了山頂。如那日般,一上來便感到寒風凜冽,自耳邊呼嘯掠過,打在身上吹得衣衫獵獵飛舞。崖上空無一人,繁千夢的屍首已不知去向。
走到崖邊,當日繁千夢所站的位置,俯瞰山下,隻見滿目蔥鬱,薄霧繚繞。遠處山勢連綿起伏,峰巒迭障。看著看著,忽然生出一股激蕩的情緒,充盈心胸。
忽然有些明白為何有些人那麼向往權利,想要位居高處,甚至為此癡迷瘋狂。因為那俯瞰一切的姿態太美妙了,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被你踩在腳下,任何人地生死,任何事地決斷,隻要你一句話,沒有人敢反駁。難怪皇家為了爭奪王位,弑父殺兄這樣的事層出不窮,任何殘忍無情地作為在他們眼裏仿佛吃飯睡覺便簡單普通。因為,那位於權利頂峰的位子,對於他們是莫大地誘惑,足以讓他們為之瘋狂,放棄所有情感與仁慈。
崖邊的風要更顯凜冽,不過站了一會,就已感到了一絲涼意。
慕塵言無意識地動了動嘴角,嗬,真是高處不勝寒啊。到底是入秋了。
回憶著當日繁千夢扔解藥的動作,以及掉落得方向,慕塵言大致圈出了一個搜尋範圍。不過,似乎找起來有些麻煩呢。
轉身,準備下去,卻在目光觸及某一處時霎時停住了動作。
一切仿佛都被放慢,轉身時被風撩起得發還飄蕩在眼前,衣袂也還在飛舞,卻忽然覺得整個山頂異常地寂靜,隻有呼呼風聲在耳邊張狂掠過。
“怎麼,這麼快就不認識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