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蕭蕭長門宮 昔是今已非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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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朝已散。
    “陸少卿留步。”
    深吸一口氣,陸昭漓姿態恭敬:“見過黎王殿下。”
    “聽說裴小姐退了與陸少卿的婚事。”
    “是下官配不上裴小姐,殿下若是沒事,下官就······”
    “你一定要這樣······和我說話麼?”
    手腕被人扼住,掙脫不開。
    “陸昭漓,你這裏,長的是什麼東西?”
    “自然,是心。”
    心髒在跳動,蒼白無力。連吸氣,都會扯到它······然後······疼痛不止,肝腸寸斷。
    “心?”百裏清絕大笑起來,自我解嘲一般“心?陸昭漓,你竟也會長心麼?!”
    他被貶邊疆,陸昭漓在先皇子哪裏春風得意。他在都城城門等了一夜,陸昭漓在先皇子宮中把酒言歡。他在邊疆大漠孤煙,夜不能寐。陸昭漓在都城繁花如畫,如日中天。
    他會傾世都城,要把陸昭漓欠他的都討回來,他要陸昭漓從此一蹶不振,跌入穀底。
    可是,當他看見陸昭漓腕間的紅豆,他所有的怨恨頃刻間飛灰湮滅。
    傾世黎王,百裏清絕。
    再次——陷入萬劫不複。
    “縱使你那麼對我,本王可有哪裏對不住你?身為王族,封王號黎······本王,又怎能······為了你如此低賤自己?!”一把扯下陸昭漓腕間的紅豆串珠,狠狠握在手心裏“陸昭漓,你大可不必再擺出思念故人的樣子來。故人已去,你帶著這個給誰看?你還要裝一副無辜可憐的樣子到什麼時候?”
    “陸昭漓,薄情寡義如你,配不上本王的紅豆串珠。”
    百裏清絕揚手,顆顆紅豆,落在地上,雜亂無章。
    “陸昭漓,你口口聲聲道德法理,卻也枉為君子。明明就是,畏畏縮縮的小人而已。”
    “陸昭漓,原是本王可笑之極,不知厚顏二字如何寫,對你糾纏不清。”
    “陸昭漓,不,陸少卿。今日是本王失禮,還望陸少卿包涵。”
    陸昭漓,本王對你的心意,原來如此,啼笑皆非。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不是這樣的,清絕。
    百裏清絕被貶邊疆,他收買了黎王府侍女,悄悄為百裏清絕收拾行裝。都城春光明媚,他聽聞邊疆嚴寒,讓人帶了厚重衣物,交予清絕的副將,求他不要告訴百裏清絕是誰所贈。他留在先皇子身邊,臥薪嚐膽數年,隻為百裏清絕早日歸來。他常常一個人去黎王府已經荒落的花園,一草一木,過往回憶,銘記於心。
    清絕,若不是因為你,昭漓又,豈會撐到今日······
    陸昭漓慢慢蹲下身來,低著頭,一顆一顆,小心的將一地紅豆拾起來。淚水,一滴兩滴,順著臉頰滑下來,混進紅豆裏。
    百裏清絕的恨,不正是自己要的嗎?隻有這樣,他才會步步為營,俯視天下。自己,又怎麼能當佞幸,毀他錦繡前程。
    父親年事已高,大哥已經離家,自己便是家中唯一的子嗣,又怎麼,能讓父親傷心。
    清絕,你瞧,我總是有這樣那樣的借口理由,把你推得遠一點,再遠一點······
    清絕,我連你留給我的最後一樣東西······也留不住了······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這是太傅那日吟的詩句。
    紅豆串珠,是他成為百裏清絕伴讀的第三年,百裏清絕送他的禮物。
    百裏清絕說,昭漓,我把相思係在你的手上,你不許摘下來。昭漓,這輩子,你不能忘了我。
    如今,這份他親手係上的相思,已經讓他自己,燃為灰燼。
    這樣······也好······
    清絕。這樣也好。
    禦花園裏有一棵梧桐,年歲久遠,遮天蔽日。
    “殿下。”軟軟的聲音,隨後樹枝陰影覆蓋間出現一個齒白唇紅的孩童,費力仰頭看著樹梢間的一抹杏黃。
    殿下總是光明正大缺席太傅的課,躲到這裏乘涼。
    “殿下,該去書房了。”
    “陸昭漓,你大膽。”
    “昭漓並不是有意吵醒殿下的。”
    “誰和你說這個?你方才叫我什麼?”
    不滿的皺眉,他都說過多少次了,不許叫他殿下。
    他不要陸昭漓把身份區分得這麼清楚。都是陸尚書,把昭漓教的都是禮儀法理。
    “可是這樣······”孩童有些為難。
    “你看雲蹤,他從不管清淺叫殿下。”
    沐雲蹤總是跟著自己的弟弟,打鬧玩笑,親密無間。他也很想和陸昭漓親近一些啊。
    “你若不叫,我就不去書房。”說著,又耍賴般的躺會枝椏間,不再去看樹下的孩童。
    許久,他聽到輕輕的兩個字“清絕。”
    “聽不到。”
    “清絕,該去書房了。”
    陸昭漓再抬頭,百裏清絕從綠蔭中露出臉來,帶著喜悅的笑意。
    “昭漓,以後不許再忘了。”
    陸昭漓跟著他一起笑,道:“不會了。”
    你還是忘了。再見麵時,你叫我黎王殿下,而不是清絕。
    樹上的男子慢慢睜開雙眼,天空依舊湛藍,傾世都城依舊飛花滿天。隻是,少了一個擔心他被太傅責罰而跑遍整個宮殿尋他的人。少了一個恪守禮儀卻每每縱容他跟隨的人。少了一個······他的······心上人······
    “王兄。”
    一聲輕喚,打斷他的思緒。
    而今,樹蔭下站著的,是他的同胞弟弟。
    天水碧錦衣,形貌昳麗。不似那個人,素來穿白,平淡如水。
    “沐雲蹤竟沒將你拴在身邊麼?都城群芳,可都為清淺哭毀花容了。”
    腳尖落地,他已是玩世不恭的黎王殿下。
    “清淺隻聽聞,都城群芳扮了花容是為迎黎王。”
    隨他笑了一陣,清淺問:“王兄那麼做,真的是心中所想?”
    天知道,他絕對隻是恰好路過,並非有意窺探他人之事。
    “我不過,想知道一些事情。”
    親手扯了他日夜帶著的紅豆,不過是想知道,他還會不會在意。想知道,他能狠心到哪一步罷了。
    哪怕······就有那麼一點點······在意······
    隻要有,就足夠了。
    “清淺,你莫要像王兄一樣。”
    清淺,你不是,看到了麼?沒有人會一直等下去的。
    人心,不過說變就變。
    “清淺知道。”
    執念的,又何止王兄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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