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歐陽太傅
    第二日，溫如詢問葉寬是否能翻一翻府中的卷宗，葉寬欣然同意。
    尋了路，找到了呈放卷宗的房間，小廝打開門，一股黴臭之氣撲鼻而來，溫如和洪麟捂著口鼻進入。
    裏麵不知有多少年月無人打理，許多書架都為蟲子所蛀，書籍封麵上落了厚厚的一層灰，隨意一翻，便是塵土飛揚，弄的兩人噴嚏連連。
    由於與二十年前孩童走私案件相關的卷宗早已被葉寬翻閱過，故而沒有被灰塵淹沒，溫如草草掃上一眼，便立時發現了。
    兩人翻開卷宗，細細閱讀。
    當時的官吏記載十分仔細，不僅將走失的一共十五名孩童的姓名記錄在案，還略帶記載了他們的家庭背景。上至官家公子，下至賣麵大娘孩子一般的平民稚子，統統都有，毫無規律可言。
    令人稱奇的是，光天之下，眾目睽睽，那皮影戲班子將一眾孩子拐走，竟無一人發覺。這麼說或許不甚精準，其實應該還是有目擊者，如賣麵大娘的丈夫，隻不過那些人都被發現昏厥倒底，不是沒有醒過來便直接去世了，就是醒轉後神誌不清。
    這般手法，神乎其神，不像是普通一個假扮為皮影戲班子的人販子集團能夠做出的事。
    更邪乎的還在後頭，這一眾班子，帶上一群小蘿卜頭，當即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僅僅半天後，官府就迅速派出官兵追查，卻絲毫沒有收獲。
    看到這裏，溫如向洪麟猜測道：“能夠避開大規模官兵的檢查而不被發現，想必那群人在鐵州必定是有內應的。”
    洪麟亦是如此想法：“不僅如此，那個內應在鐵州應是由極高的名望或是權勢，以至於可以將官府派出的搜捕官兵拒之門外。”
    溫如點頭：“雖然鐵州貿易發達，但不可能是行商世家，畢竟丟失的孩子裏麵也有知府之子，那些由錢財堆積起來的聲望威嚴絕對抵不過父子之間的血緣親情，我若是那知府，既是明知會得罪於他們，還是定然會一查到底的。”
    “隻有一種可能，那內應，是知府無論如何也得罪不起的。”洪麟補充道。
    能讓四品大官無論如何也得罪不起的人，放眼二十年前的鐵州，怕是隻有…
    “太傅歐陽闕！”兩人異口同聲。
    “不，不會的”溫如難以接受自己這個判斷，“歐陽太傅一身心係朝廷，一片赤膽忠心，輔助君王，作為宰輔，在位期間，實打實的為百姓做了多件好事。便是最後被判個貪汙軍餉的罪名，明眼人也都知道，那是赤裸裸的誣陷與栽贓。”
    洪麟見溫如神色頹然，出言安慰道：“不過是我們倆的胡亂推測罷了，又做不得數，你也莫要當真。”
    溫如思慮一番，覺著洪麟此言頗有道理，心中一寬，道：“雖然推測不一定準確，可我總覺著此事與歐陽太傅定然有關係，不然為何後來那知府調任刑部後便抓著歐陽闕的把柄緊緊不放，想方設法要至他於死地呢？”
    兩人一個早上呆在卷宗室中，雖吃了一肚子的灰塵，卻也有不小收獲。
    午飯間，溫如對洪麟道：“下午我們不如去拜訪老太傅，順便詐上他一詐。”
    “嗯”洪麟放低聲音：“行事要小心，這幾天我心中頗不安寧，怕是有事變發生，你且信上我一信，萬事謹慎，我怕到時候不能護你安全。”
    洪麟這幾天神色略有陰鬱，溫如早早便察覺，今日才知曉原因，他心底一暖：“我自是信你，在下這條小命，可要拜托洪兄了。”他言語調侃，衝散了凝重的氣氛，繼而又道：“直接拜訪未免魯莽，不如這般這般…”
    據王上的消息，歐陽闕目前隱居在城南一家老宅當中，家有一子，化名為嚴樓貫，在市集中開了個小書店。
    溫如和洪麟依舊如往日一樣在市集中亂逛，大街小巷兜兜轉轉，直到洪麟確認身畔確實無人跟蹤，方放下心來，兩人也不直接找上歐陽闕大門，而是去了其子所經營的書店。
    溫如是何人，那可是當今狀元，王上都欽佩的經世之才，故而解決一個小小書店掌櫃對溫大狀元而言，自是輕鬆萬分。三言兩語，溫如便已和那掌櫃稱兄道弟了。
    溫如啪啪打得一手好算盤，他采取迂回策略，先和歐陽闕之子嚴樓貫搞好關係，讓他幫自己個小忙，替自己尋得一本苦求許久的書籍之類，再籍此為由，登門道謝，名正言順的走進宅院中，便不怕見不到歐陽太傅。
    果然一切似他所料，進展的十分順利，第三天，溫如和洪麟便準備了謝禮，投帖登門拜訪。
    下人見是尋大公子的，便熱情的將二人迎了進去。
    宅院並不算大，至少配不上前宰輔的身份，但卻布局錯落，環境清幽，堪稱是頤養天年的好居所。
    當年一把大火燒盡了歐陽一家，其中有什麼內情？年過六旬的太傅又是如何逃出，輾轉定居在此處？
    溫如懷著滿腔的疑惑，等待著老太傅前來紓解。
    家丁恭恭敬敬的向溫如解釋道：“大少爺今日外出，怕是過幾個時辰才能回府，還要勞煩兩位等候一二。”
    “無妨，無妨”就是尋了他不在府的間隙才特意過來的，溫如擺擺手，道：“我與你家大公子相交甚密，小等一會兒無妨，不過樓貫往日常常提起嚴伯父，說伯父學識淵博，博聞強識，在下敬仰的緊，不知是否有幸，能與嚴伯父相交一二？”
    “這…”小廝略一遲疑，但也是個靈光的人物，連忙道：“我家老爺已年過八旬，因身體抱恙，並不常見客，小的且去看看老爺師是否已然歇息。”
    一溜煙離開，溫如抱怨一句：“大公子這麼好對付，怎麼一個小廝還有些難對付？”
    兩人杵在大廳中，足足等了一個時辰，茶水都喝了三盅，心中已對擺譜的歐陽太傅腹誹不已。
    終於，主角姍姍來遲。
    老爺子年逾古稀，身體卻硬朗的緊，白發長須，端的是一個風度翩翩的老頭子，說起話來，中氣十足。
    便是這樣一個一身書卷氣的老頭，有著傳奇的色彩，他那跌宕起伏的一生，放到台子上，便是一折活生生的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