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前塵舊事
    接下來的幾天，溫如除了偶爾關注一下案件進展情況，大部分時間都和洪麟在市井小巷上遊逛，葉寬也不過問，好吃好喝招待著，然後一直忙活自己的事。溫如似乎格外喜歡吃那家大娘做的陽春麵，他說有家母做出的味道，於是一連幾天晚上都拉著洪麟跑去小鋪。一回生，二回熟，加上兩人衣著光鮮，分外顯眼，賣麵的大娘很快便與二人熟絡起來。
    交談之中，兩人也知道了大娘的家境。大娘原是農婦，家中有個稚子，丈夫又能勞作，本是個簡單幸福的家庭。五年前趕集時，自己去布店裏裁布，丈夫帶著幼子說去看街頭的皮影戲。可自己在店裏等到傍晚，依舊不見人，便著了急，打聽了方向匆匆去找丈夫，誰知到了那裏，隻有自個昏厥的丈夫，兒子已不知所蹤。待得丈夫醒來，已是神誌不清。自己不能勞作，幹脆變賣了家中的土地，來到城中在兒子走丟的附近擺了個小麵鋪，希望有一天兒子歸來，能見到自己。
    大娘用發黃的圍裙擦試眼角的淚水：“狗蛋最喜歡吃我拉的陽春麵了，我尋思著，以後即使老了，變了，狗蛋認不出來了，吃到這麵條，也總能想起我來的。”
    洪麟見溫如神色淒然，知道他定是念起了幼時的遭遇，便拉過他的手，緊緊握著，不顧溫如驚異的眼神，向大娘詢問道：“出了這樣的事，大娘可曾報官？”
    大娘歎息一聲：“怎麼沒有，可當時丟失孩子的不止我家一個，約莫十來個孩子全都走丟了，其中還有當時知府家的小公子呢。”她神色黯然，形容憔悴：“都說是那皮影戲班子拐走了小孩，官府出動了大量的官兵，可連他們的影都沒摸到。後來，這件事驚動了朝廷，知府的官帽子都丟了，當時整個鐵州鬧得沸沸揚揚的，有孩子的人家都心驚膽戰的。”
    溫如生在鐵州，出了這麼大的事，他竟然不知道：“大娘，這是何時的事情了。”
    大娘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道：“大概是十幾二十年前了吧，老了，記不清了。”
    溫如心中恍然，若真是二十年前，他隻不過還是個吃奶的小屁孩，這種事情，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兩人吃完麵，結了帳，臨走時，大娘加了一句：“對了，過了一年好象發生了甚麼大事，一下子死了好多當官的。”
    兩人對視，二十年前的驚天大案，怕是隻有歐陽闕滅門一案了。
    晚間，葉寬和桂旭來訪，幾人談到此事。
    與祖上三代為庶民的溫如不同，葉寬生在官宦世家，父親前任內閣大臣，故而對這些朝中辛秘多有了解。他向溫如說道：“
    上任之後，我閑暇時間翻閱存積的卷宗，讀到過這件事。
    說起來，那任鐵州知府還真是仕途坎坷。雖然外麵傳道是由於州內治理不利，導致多名孩童丟失，而被辦了個玩忽職守的罪名，削了官帽，可試想，能做到一洲知府之位的人，沒有貪汙公款，沒有官商勾結，也沒做甚麼欺君之罪，又怎麼會被一個小小的走私案件拉下水呢？”
    “當時覺得疑惑，便托我父親，拜托朝中掌管官員升職貶謫案例的大臣查上一查。果然，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那名知府雖然被降了一品，卻被先皇差遣到刑部，還奉旨搜尋當朝歐陽宰輔貪汙軍餉的罪證，這些罪證，在後來的審判當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因著這件事，他一下成了朝中的大紅人呢。
    結果好景不長，歐陽宰輔慘遭滅門一案發生，舉朝震驚，先皇怒斬官員十餘位，他便是首當其衝，不僅自己被淩遲處死，還累的株連九族。
    朝堂經曆了如此血雨風腥，先王在位時，誰都不敢再提那些被處斬的大臣，故而這其中的曲曲折折，也就漸漸隱於歲月的風塵之中了！”
    說到最後，葉寬頗為感慨。
    聽著這好像戲劇橋段般的故事，也頗有感觸。從位極人臣紅極一時到成為階下囚，等著淩遲處死，不知當時那人心中是何念想，對先前的所作所為，是否可曾悔過？自己現在雖然是如日中天，但身為臣子，不知是否也會如他那般落得個淒涼的下場。
    他心有戚戚，但轉念一想，當今聖上英明神武，可不是那個殘暴昏庸的先王可以比的。心中便也安定了許多。
    洪麟卻無所感想，他隻是覺得疑惑不已。
    一個小小孩童走私案件，怎會讓一州知府革去官職？聖上又為何命他來搜集歐陽闕的罪狀？歐陽闕一家滅門，又與他又和關係，最終讓他淩遲處死？
    最終要的是，葉寬不過新官上任，家中父親辭去官職也許久了，他又是憑著甚麼手段，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這一段朝廷辛秘挖掘的一清二楚？
    他暫且忍住心中的疑惑，四人又天南地北的聊了一會兒，直到葉寬準備告辭時，溫如才不冷不熱的詢問了一下案件進展，並且也是興致缺缺，好像全然沒有把這次來的任務放在心上。
    葉寬與桂旭告辭之後，洪麟將心中的疑惑一一訴於溫如。
    溫如也是眉頭緊鎖。幾天下來，他也覺得葉寬是古裏古怪，並不像自己之前在眾人口中聽到的那樣。
    不過，能探聽到一段關於歐陽闕的辛秘，溫如還是很高興的，自己總不能一直呆在這裏，王上那邊還需要自己回去幫忙。當時歐陽闕憤而告老歸鄉，十幾年來有一直隱居於市，對朝廷的動蕩不管不顧，可見對皇家的怨念還是頗深。
    自己對於遊說老太傅重歸朝中，也無完全把握，而在這緊要的當口，知道這樣一件舊事，溫如隱隱覺得，說不定，這就是自己一直尋找的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