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沿著海濱大道行駛了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停了下來。
    倆人下車走到海灘上，碰見幾個人，似乎是認識陸洋的樣子，便聊了起來，曹樂就一個人走遠一點去看海，隱約又想起自己和麟鳳那次到海邊的情景，海星、貝殼、小螃蟹，還有他麵海而立向遠處凝望的高大身影。
    太陽全部落下去的時候，有人喊他，曹樂回頭，就看見陸洋正往這邊走過來。
    “走了，我們去吃燒烤了。”陸洋嘴上說著走，身體卻是蹲了下來，伸手去挽曹樂的褲腿。
    “我……自己來吧……”曹樂驚嚇一跳，趕忙後退。陸洋便站了起來，笑容淡淡：“把鞋子脫了吧，不然沙子進去了。”
    “嗯。”曹樂彎腰自己把褲管挽起來一些，又把鞋子脫掉，提在手上，跟在陸洋後麵走。
    沙灘上擺了攤，明晃晃的燈射著刺目的白光，引著一些飛蛾繞來繞去。燒烤的稀薄煙氣飄渺著，帶著食物的香味兒，引人食指大動。陸洋帶曹樂到一處桌子跟前坐下，曹樂看了看，已經坐下的那幾個人正是剛才和陸洋聊天的。
    陸洋拿了一些已經烤好的食物放在曹樂麵前的桌子上，繼續和自己的友人聊天，說的是地方方言，曹樂一個字也聽不懂，就一邊吃東西，一邊看一旁來來往往的人群。
    耳邊忽然響起女人的嬌笑，還有陸洋說話的聲音，曹樂回頭，就見一位比基尼美女正側身坐在陸洋大腿上，一手勾住他的脖子在說話，聽不懂陸洋回答了什麼，就見他伸手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臉蛋，然後女人微怒的用手戳了一下他的胸口，起身離開了。
    陸洋就像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似的繼續和友人聊天，曹樂拿起酒杯喝一口，也繼續四處亂看。
    不遠處有一對小孩子在玩耍，像是雙胞胎，父母在一旁看著，時不時的彎下腰指導他們一下。曹樂便就盯著他們看，看那兩隻小小的身影被一隻散步路過的大狗嚇到，慌忙奔進爸爸媽媽的懷裏要抱，惹得家長哈哈大笑著一麵將嚇壞的小人兒抱起來，一麵刮他小鼻子逗弄著：“膽小鬼呀，是不是~”
    牽著狗狗的主人也笑起來：“它不咬人的哦，可友好啦~”說著主人命令大狗臥下，然後鼓勵小孩兒下來摸它。雙胞胎先是猶豫，一會兒之後還是經不住慫恿從爸爸媽媽的懷裏掙脫下來，大著膽子去摸，摸它柔順的毛，軟軟的耳朵，又跟大狗握握手。
    曹樂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著那畫麵，他忽然就想起了麟鳳家裏的那條老狗，總是溫溫順順的，給什麼都吃，換毛的時候，用梳子給它梳毛，搔搔肚皮，它就舒服的眯上眼睛。
    老狗已經很老了，自己離開的時候它都不愛動了，總是喜歡臥在自己腳邊睡覺。現在也不知道還活著沒有，曹樂好想念它。
    看著那小孩子的父母，曹樂又想起自己的媽媽。忌日的時候不能回去，他隻能在夜裏麵北而跪，看著火把紙錢燒成灰燼，又被風吹起，帶到不知名的地方去。
    曹樂就這樣愣愣的看著，直到一邊臉頰突然被什麼尖利的東西戳了一下，曹樂回頭，就見陸洋手裏拿著一隻螃蟹腿。
    “想什麼呢？”陸洋遞過來一串烤螃蟹問道：“你怎麼這麼愛發呆？”
    “沒想什麼。”曹樂接過螃蟹，卻沒什麼胃口。
    “是嗎？”陸洋笑笑：“還喜歡撒謊。”
    曹樂看了看對麵的椅子已經空掉，便問：“你朋友呢？”
    “走了。”陸洋回答。
    “哦。”曹樂研究手裏的烤螃蟹。
    “他們住在這附近，出來散步的，就遇見了，聊一聊。”
    曹樂低頭吃東西。
    “是不是很無聊？”陸洋轉臉看著他。
    “沒有。”吃螃蟹的人微微搖頭。
    “撒謊。”
    陸洋說的斬釘截鐵，曹樂也不解釋。
    “下次吧。”陸洋歎一口氣道：“我沒料到今天會碰見他們。”
    “下次我給你烤，手藝絕對不差。”陸洋拿起酒杯喝一口道：“今天就算了，你的肚子都裝不下了。”
    倆人又散了一會兒步，然後上車準備回去時，陸洋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其實他的手機響了好幾次了，隻是一直都按掉了，這次終於接了起來。
    曹樂降下車窗看著天上的星子，又想起自己和麟鳳一起在院子裏乘涼的情景。陸洋打了多久的電話他沒有注意，似乎是一直都在聽，偶爾插幾個簡短的問句。
    “你現在不要跟我說這些！我隻想知道你打算如何解決？”陸洋的聲音裏突然帶上了怒氣，讓車裏的氣氛也凝重起來，曹樂轉頭去看他。
    “你跟我保證了是今天早上的，結果出意外，出意外你居然也不第一時間告訴我，我以為你敢拖著就是有能力解決好的，現在卻又給我打電話說不知道怎麼辦？！”
    “不用解釋了！我不責怪你沒做好，我隻是覺得你太剛愎自用了。闖禍不要緊，但是你想瞞過我密而不報，縱然你有再大本事，我也不敢用你了，明天早上，我要看到你的辭職報告。”
    說完陸洋掛了電話，然後車子啟動。
    一路上陸洋一邊開車一邊又撥電話出去，像是在交代一些事情，語氣裏雖然沒有了先前的怒意，威嚴卻還是帶了一點。
    一直快到曹樂家門口的時候，他的調兵遣將才終於結束。
    曹樂想了想，覺得雖然自己不太懂，但還是有必要關心一下，便開口問道：“要緊嗎？”
    “不。”陸洋笑了：“一點點小事而已。”
    “哦……”曹樂看了看窗外又道：“第一次見你發脾氣。”
    “怎麼？”陸洋轉頭看他：“很意外嗎？”
    “嗯。”曹樂點頭：“有一點，因為一直都以為，你是個從來都不會發火的人呢。”
    “是嗎？我今天破壞形象了。”陸洋握著方向盤笑笑。
    “也不算吧。”曹樂皺眉思索：“有點嚴厲了而已，或許領導者應該是這樣吧，不然下屬不怕你啊。”
    “哦？那你怕我嗎？”陸洋突然問。
    曹樂想了想道：“剛才，有那麼一點。”
    陸洋笑：“你怕什麼？你又不是我的員工。”
    “嗯，但是我受惠於你啊。”曹樂攤手：“我現在的工作還不是你幫我找的，你一句話，我照樣可以被炒魷魚。”
    陸洋將車子停在小區門口，然後伸手過來撫摸曹樂的頭發：“你知道嗎？其實我也有點怕你呢。”
    曹樂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不會吧？我可是一點權力都沒有，有脾氣也不敢發出來的。”
    陸洋不解釋，隻是笑著眨眨眼。這種話他能當著曹樂的麵說出來就已經很勉強了，更不要說是因為什麼了。
    “晚安。”陸洋道。
    “嗯，安。”曹樂開門下車。
    一星期之後，玉石拍賣會上，那隻白胖的小鯉魚被人拍下來，然後送到曹樂的家裏。
    曹樂當然知道這是誰買的，但是他覺得詫異，他一直以為那天他們去看那些實物，真的是如陸洋所說的隻是看看好東西開開眼界而已。
    曹樂不知道，拍賣品要查看實物，沒有付押金和購買競標號，根本是不會給拿出來親自察看的。陸洋那樣的說詞一來是想降低曹樂的防備，看看他真的喜歡什麼，二來也是想給他一個驚喜。
    但是曹樂卻不覺得這是驚喜。他將東西原樣不動的放在客廳的桌子上，準備找機會還給陸洋。
    然而陸洋這次卻是消失了，以前他幾乎每月都會過來找曹樂一次，這次卻是足足三個月不見人影也沒有電話。
    曹樂納悶，若不是那隻鯉魚擺在家裏，他也許就會忘記陸洋了。本來嘛，每個人身邊都是你來我往的，一路認識新的朋友又失散了舊的朋友。而他也不想打電話過去，詢問多少顯得有些曖昧了。
    就這樣吧，淡了散了，鯉魚盒蓋落灰了，看見，也是看不見。
    然而在冬季的細雨開始飄灑的時候，陸洋又突然出現了，距離他們上次見麵隔了五個多月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