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焦尾琴，我還欲再動，莫北宸忽道：“殿下不必彈了，殿下是有緣之人，配得上此琴，隻是，我這裏有一副殘對，殿下能夠對來，我才願以此琴相借。”
    “還要對對子？”連貞隻覺麻煩，煩道。
    莫北宸不理她，從書桌的花瓶之中取出一卷畫軸，解開軸線，在桌上緩緩打了開來，我低眉瞧去，見宣紙之上寫的是：空心竹，竹空心，竹心空有節，確為一隻上聯。
    連貞用手指卷了卷鬢發，低低地念著，想不出什麼，又道：“這個，也太難了些！”
    我靜靜思忖了一會，起身拿起桌上的筆來，點過硯台，款款書道：含羞草，草含羞，草羞含無意。
    連貞看到，拍手稱好。
    莫北宸看了，眼波流轉，似有深意，微微歎道：“既是如此，你需好好善待於它。”
    連貞更喜，剛要抱琴，我遲疑之間趕忙說道：“莫公子，我想還是不用了。宮中珍寶萬千，你獨愛此物，想必此物於你，定然意義不同，而於我一個不識器的人來說，倒跟普通的琴也是一樣的。”
    莫北宸搖搖頭，說：“一個知己勝過一把寶琴。”
    我心道：他竟將我視作了知己，我在宮中又多了一個朋友？頗覺喜歡，會心而笑。
    出了玉宸宮，天色已暗，宮中各處正在掌燈，連貞歎道：“他竟耗了這許久，才肯相借。”
    看著懷中之物，雖然輕巧，但仍覺壓身，我說：“公主又何必一定要借它呢？尋常之琴，用之隨意，不用惴惴，不恐有失，豈不更好？”
    連貞大不以為然，道：“好的不用，偏用壞的？你小心一些，自不會有事。”
    我點了點頭，與她在橋頭分了手，自行回了韻福宮。
    “連逸哥哥？”剛到堂內，我便看到連逸坐在榻上看著書，臉上一喜，一麵喚著，一麵疾走上前。
    “去哪了，叫我好等？”連逸起身，笑著說道，忽然見到我懷中之物，秀眉一皺，問，“你抱的什麼？”
    “這個，是從玉宸宮借來的琴。”我答著，將琴放到了桌上。
    “玉宸宮？”連逸一愣，正色道，“你去哪裏做什麼？”
    我見狀，隻覺不妥，忙道明了緣由。
    連逸微微歎息，說：“二妹也太不知輕重，你明日便送回它去，擱在這裏久了，隻怕惹出禍來，二妹要學琴，我叫人挑一把好的給她便是。”
    我應了，隻是不解為何此琴能惹出禍來。
    “你吃過了沒有？”連逸拉我坐下，問。
    搖搖頭，我說：“還沒。”
    連逸吩咐人傳了晚膳，說：“去了這一下午，餓了吧？”
    我又搖搖頭，問：“哥哥，你等我許久了？”
    “還好。”連逸道。
    “那可是有事？”我問。
    連逸點頭，道：“父皇說，前幾日叫你受的委屈大了些，尋思著賞你些什麼，好補償補償。”
    “我不缺東西，不用補償的，過去就沒事了。”我道。
    “我知你的意思，便為你討了賞賜。”連逸神秘地笑笑，說。
    “啊？什麼啊？”我好奇，問。
    “我求父皇開恩，允你陪我出宮一日，去逛逛京城，可好？”連逸道。
    我知道，質子入宮非皇命不得複出，連逸所求當真是大大的恩典，想到能和連逸遊逛連城，甚是喜歡，忙說道：“好啊，什麼時候？”
    “明日吧，我陪你還了琴，咱們便出宮。”連逸見我等不及的樣子，安撫道。
    我應著，心裏好生期待。
    吃過晚膳，連逸去了，我看著桌上的焦尾琴，想起將自己視為知己的莫北宸，莫名的生出些懵懂之意，緩緩彈起，樂弦震，清音揚，淡淡歡樂，隱隱哀傷，在這明月夜，在這紅燭光，在這幽長的後宮裏，我的神思輕輕地飄向了遠方……
    忽然，“錚”的一聲響，卻是一根弦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