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雙黝黑的眸子，趙普忍不住湊上去親了親，感覺到對方縮著身子躲避，笑得更為惡劣：“其實也並無大事……不過是探子在咱們下一個落腳點揚州發現了契丹人而已……不過據說看起來像是做生意的，應該不會有甚麼威脅。”
    “唔，但還是要多加注意。”趙匡義閉了眼睛淡淡地說道。過了片刻卻突然如脫了水的魚一般痙攣了一下。
    “別亂動，我給你揉揉……這樣會舒服些吧？”感覺到他在掙紮，趙普連忙解釋。
    “……”感覺到趙普卻是沒別的意思，趙匡義身子放鬆下來。趙普手指修長，因常年握筆帶了層薄繭，此時靈巧地替他按摩著疼痛不已的地方，酸痛倒是減輕不少。極度的放鬆下，他舒服的輕哼出聲，過了許久才想起什麼，問道：“你從哪裏學會這個的？”
    趙普並不答話，隻是下巴壓在他肩上，親昵地蹭了蹭。
    兩人在榻上膩歪了一會兒，趙普突然問道：“匡義……你可曾想過，回家之後，你我二人要如何麵對將軍和老將軍？”溫熱的氣息拂過耳畔，激起一陣輕微的顫栗。
    趙匡義抬眸看他，眼裏是渾然不在乎的笑意：“你我不說，有誰會知道……你又不是吃虧的那一個，我尚且不愁，你愁個什麼……這又不是偷情，又不會被抓去浸豬籠。”
    趙普嗆了一下，隨後曖昧地咬著那圓潤的耳垂：“這不是偷情……算什麼？”
    輕微的刺痛傳來，趙匡義縮了縮身子，不滿道：“哪有你這麼貶低自己的？趙則平，你總不會是後悔了罷？”聲音壓低，最後一片暗沉。
    “噗……二公子你怎麼說話呢。”他調笑的神情瞬間換做認真，“趙某雖非正人君子，但也絕不是……”他說到一半突然說不下去，“匡義你一個大老爺們這樣說話豈不奇怪！”
    這邊廂趙匡義也覺得方才那話太過矯情，一時間甚是窘迫，索性閉了眼不再搭理他。
    其實趙普回不回答又有什麼關係……
    隻要他還活著，就絕對不會給趙普反悔的機會——向來都是他趙匡義從別人手裏搶東西，搶來了哪有再讓給別人的道理……
    趙普是他費盡心機才從兄長的花瓶裏搶走的花——盡管沒能連根拔起，但哪怕最後這花生出了刺刺得他鮮血淋漓，他也斷不會放手……
    那一晚沒做任何準備的荒唐對男子來說傷伐極大，更何況他這一世身子不及前一世康健，是以休養了小半個月也未曾徹底恢複元氣，此時仍是極易疲倦。加之縈繞鼻尖的溫暖厚重的氣息讓他格外心安，他嘴角帶出淺淺的笑，不多時便滑進夢境。
    趙普聽得他氣息漸趨沉穩，烏黑濃密的睫羽也沉沉垂著，分明睡熟的模樣，停下手上的動作，親了親他額頭，幽幽歎出聲：“你倒是沒心沒肺毫不在意，可教我如何麵對將軍。且不說其他人，便是將軍發現了，也少不了一刀砍過來……”
    是了，他聽杜夫人講過，二公子自小家裏便是最受寵的那一個，不僅趙老將軍夫婦將人放在手心裏捧著、擱在心尖上嬌慣著，趙匡胤更是時常背著他出去玩耍。趙匡義打小沉默寡言與鄰裏孩子們玩不到一塊兒去，沒少受過欺負，但任誰敢欺負他弟弟，趙匡胤便是追出幾條街都那要將那孩子揪回來，當著其餘人揍一頓以示懲戒。
    待他長大，趙匡胤已出門遊曆，家裏隻有他那麼一個長男，亂世須得武藝安身立命，趙弘殷雖教他武藝，但無論如何也不再讓他參軍，而是想盡辦法請了先生教他讀書。趙弘殷和趙匡胤帶兵打仗，攻下城池從不曾收攏金銀，反倒是收集藏書，一車車往家裏搬。趙匡義也是悟性極高的，隻用了幾年便飽讀詩書，一舉一動皆鶴立雞群了。趙家更是將他當成希望，倘若不是他一定要吵著去戰場上見識一番，想必趙弘殷絕不會帶他去前線，而是讓他呆在家裏繼續讀書，考取功名……
    趙普十分不解，這人雖並非出身顯赫，但比起其他同齡人，也算得上是沒經曆過大風大雨、蜜罐子裏泡大的了，隻是如此平穩的生活，著人為何就長成那般狠戾涼薄的性子，為何就有那清寂入骨的眼神……
    倘若說，柴家天子剛毅熱烈所以並不會長久，那麼趙匡義是另一個極端。暴戾陰冷，又如何福壽綿長……
    他有時僅僅是這樣想想，就恨不得將人揪過來罵一頓：你閑著沒事麼？鎮日裏有的沒的到底在痛苦些什麼？但他終究沒有問出。畢竟饒是趙匡胤百般詢問旁敲側擊仍得不出的答案，他又如何得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