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已經很多年沒有吃過洛月親手做的飯，能吃上一碗長壽麵，洛陽的心裏已然暖開了花。這個早上，五個人圍著一張老舊的木桌子一起吃飯，對於洛陽來說真是太珍貴了。
    飯後，洛陽的姐夫拿出一張銀行卡推到洛陽麵前，“這裏麵有兩萬塊錢，你先拿著。姐夫知道你沒什麼錢，你姐姐的命虧著你了。那錢不是小數目，你先拿著這個還了別人，以後姐夫這邊攢一萬就給你彙一萬。”
    聽了這話，洛陽的臉色馬上就烏雲密布，“那錢是我自個的，我姐的命就是我的命，你收回去！”
    “洛陽，你一個月的薪水能有幾個錢？就算你沒借錢，這錢姐夫也必須得還給你，將來你還要娶媳婦買房子，哪裏不用錢？”
    男人說完這第二句，洛陽就再也聽不下去了，“啪”一聲把筷子摔在了桌子上，站起身就朝門外走去。洛陽的姐夫皺了皺眉，洛月道：“我就說他介懷，當年還不是因為錢的事情才鬧翻的？他最不在意的就是錢，他最在意的就是身邊的人說錢。”語罷，洛月長長歎了口氣。
    席天佑起身追了出去，他是擔憂的，同時他又是迷惑的。他擔憂的是在洛陽心裏那介懷的過去是什麼？他迷惑的是自己竟然是看不懂洛陽的。在他的印象裏，洛陽從始至終都是一個財迷，仿佛在洛陽的世界裏，錢才是唯一，難道不是這樣的？那什麼才是洛陽真實的樣子？
    洛陽獨自走到了村頭的河邊，呆愣愣地望著河水。這個時節的氣溫很低，看著岸邊枯黃的野草以及濕漉漉的石子都會讓人有種淒涼的感覺。席天佑站在洛陽身後二十米的地方，看著那落寞的背影，特別想衝過去把這個人裹入懷中，不管他曾受到過什麼傷害，都用自己的體溫把這個男人溫暖到一個幸福的未來中。
    “發生了什麼？”席天佑走過去，站在了洛陽的旁邊。
    “如果我能早點遇見你該有多好？”
    席天佑笑了，“這算表白？”
    “不，如果我能早點遇見你，我就能早點從你身上發財。”
    “……”
    “如果我早點發財，我媽就不用死，我跟我姐也不會有這麼多痛苦的記憶。錢，萬惡的錢，能要了人命，能毀了家庭。”席天佑第一次從洛陽的嘴裏聽見這麼沉重的話。洛陽從來沒有跟席天佑提過關於他家人的任何事，不管什麼時候，他都在用他的不找邊際的分不清真假的話作為盔甲把自己隱藏起來，可是此刻，他卻丟盔棄甲，用一種坦誠的方式在對話，在自說自話。
    “那時我才剛考上大學，我姐剛念大四，馬上就要畢業，可是卻莫名其妙退學了，說是有家公司相中她了，提錢就業。我還因為這事羨慕得不行，可是後來，我發現她特憔悴特疲憊，我上大學走，我媽和我姐也隻是送我到車站，當時我還有點失落，為什麼她們不能陪我去看看我的學校？我還鬧了脾氣。可是在我念書念了沒幾個月，我姐就打電話要我回家看看媽，說媽身體不舒服。等我回來看時，我媽已經……已經瘦得隻剩皮包骨，勉強靠透析活命。我回家沒幾天，我媽就沒了。當時家裏還有幾萬塊錢，那都是我媽忍著痛苦減少透析次數，減少藥費唯一留下來的。那時候我特別恨我姐，恨她為什麼不努力求助，給我媽找腎源？恨她為什麼這麼晚了才告訴我真相？我媽死後，我跟她大吵特吵，但是她也不大跟我吵。後來鄰居看不下去，衝著我吼‘洛陽！你別不識好歹，你姐姐為了你輟學打工，你媽媽也都是為了你，你有啥資格吼？’那時候我才知道自己有多無知多蠢！因為沒錢，所以媽的命沒了，姐姐的前途毀了，都是因為我一個！可是他們不知道……不知道這樣生活的我有多自責多痛苦。”洛陽說著，抬起右手蓋住了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