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卻不想瞎子把消息鎖得挺死，解語花也沒聽到半點風聲。他聽說菜市口慘案的時候正巧是個酷熱難當的九月，瞎子早上還去城西買了些荷蘭水回來，中午便急衝衝的出了門。解語花令人在後院池邊搭了個納涼的處兒，手裏的荷蘭水很快就被喝個精光。
    沒有那個聒噪的瞎子，實在無聊得緊。
    懶散的下午被一聲通報打散，解語花隻覺心尖彷佛被一隻無形之手拽得緊緊的，讓人喘不過氣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趕到午門，正巧看到滿地鮮血，六具屍身分離已看不出身份的屍首癱軟在地，四周有依稀地叫好聲。宣武門上明晃晃的“後悔遲”染血般，大抵是監斬官朱筆一點而成。
    也許是中暑的關係，解語花眼前有些發黑。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不屬於自己了，靈魂好像脫離肉體高高在上地看著這一幕鬧劇和身處鬧劇中的自己。
    不知何時圍觀看熱鬧的人也漸漸散了，剩下一些衝著鬼頭刀上絲絲血跡而去，解語花冷眼看著這一幕，憶起前人許承堯作出一首“薄暮過西市，踽踽涕淚歸，市人竟言笑，誰知我心悲！”
    一雙手從後麵伸過來，捂住他的雙眼，“不有行者，無以圖將來；不有死者，無以酬聖主。”瞎子在他身邊道，“我到現在才明白堂堂大清為何受盡淩辱，變法固然重要，可是你看看這些人，他們為的不過是刀尖辟邪的血漬。”
    “……瞎子，我說過，西太後不允就立即撒手。”
    解語花還是冷冷的模樣，語氣毫無波動。
    “花兒，咱先回家成嗎？”瞎子自知理虧地拽拽解語花，卻發現固執地解語花連他也拉不動，“新派的人太偏激，既沒有政治手腕，又沒有耐心才激怒了太後。我是奕��義子，又是滿人，他們不敢拿我怎樣。”
    解語花轉身不願多說，疲憊感包裹著全身，每邁出一步都意外的辛苦。
    “若哪天這大清也不複存在，我不願意看到你和他們一般下場。”
    是不是一語成讖，屬於沒人能預知難測的未來。
    乾清宮。
    幕簾後傳來略顯蒼老的女聲，“此事無需再提，祖宗之法天地之法，不可變。皇上覺得呢？”
    話音落下之處盡是一片稱讚之音，“祖上之法豈可妄變？”“老佛爺所言甚是！”
    “皇上是曠代聖主，也胡亂相信新派要清君側，肅宮廷這等荒謬言論，想來是近日酷暑難當，皇上頭昏了些，瀛台擁水而臥想必可以緩解。”
    “太後聖明。”
    “奕��，我聽聞你那名赫赫有名的義子似乎也是個新派人物。”
    被點之人毫無畏懼，拱手道，“承蒙太後關心，臣等實在惶恐，犬子不諳世事被新派所誘，望戀在其心赤誠一片隻為我滿洲大清，還請太後不要為難！”
    女聲冷下，又道“前些日子我庫倫子民有重歸依我朝之勢，特派人上書一封陳明俄羅斯人胡作非為，不如就讓他領兵去罷，也好將功贖罪。”
    “庫倫前後皆是俄羅斯境內，此去勝率不大。但聞西北處邊境屢屢遭犯，犬子心戀此地，不如就……”
    “也好。”不耐地打斷，“無事便都退了罷，我還得和皇上去一道瀛台。”